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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云欢站在村口看着面前这两个小孩,迷茫从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就猜到应当是方才在与扶笙争抢撕扯中,不慎撞到了无量青莲,致使无量青莲催动了新的幻境。
但是面前这个场景的记忆非她所有,因此沉云欢猜测,这应该是扶笙的记忆。
她将视线落在赤着脚奋力奔跑,哭喊得整张脸都通红的小姑娘身上,定睛看去,却并未觉得这小姑娘与扶笙哪里长得相似,或许是因为她年岁还太小,所以才无法辨别,倒是走在前头,被她唤作哥哥的少年瞧着有几分眼熟。
“你别跟着我,回家去!”那少年停下来,不耐烦地回头,对小姑娘斥责,“我要进山找吃的,你走得很慢,会妨碍我。”
“我不想一个人在家哇。”趁着她停下来的空当,小姑娘快行几步,稚嫩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角,马上就停止了哭泣,“哥哥,带我一起去吧。”
少年没好气道:“你跟去有什么用,出来连鞋子都不会穿,只会拖累我,在家等着就是了。”
尽管他的态度不好,嫌弃的情绪非常明显,但小姑娘还是一个劲儿地黏着少年,从一开始的拉衣角到后来抱住他的腰,整个人往他怀里钻,像是动作很熟练的样子。
少年又生气地说了两句,最终还是将她一把抱起,恶狠狠道:“如果半路遇上什么野兽了,我一定会把你扔下。”
“谢谢哥哥。”小姑娘顺势抱住少年的脖子,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眼睛还挂着泪水,就这样安静下来。
少年拉着个脸,抱着小姑娘开始往外走,顺着小路上了山。两个半大的孩子上了山后,在山中来回打转,直到天渐渐变黑,小姑娘捂着肚子对哥哥说饿了,然后又趴在少年的背上睡着,最后少年捡了一只被捕兽夹捉住的野兔,这才下了山,回
到村中的小屋。
沉云欢一直站着没动,但场景却开始变换,围绕着这两个小孩展开一段梦境般的故事。
村里人并不待见两个小孩,因为母亲生小姑娘时难产死了,父亲姓赵,又早早去世,无其他亲朋,因为两个小孩是孤儿,少年被唤作赵峭,姑娘则叫赵笙。
村郊一座破旧而窄小的茅草屋,就是兄妹俩的栖息地。赵笙的年纪实在太小,她已经足够懂事,尽量学会照顾自己,但更多事情还是需要兄长的帮忙,类如洗衣服,扎头发,劈柴烧火,做饭,几乎事事都依赖兄长,这使得她不管去哪里都要跟
兄长一起,一旦在家中找不到他,便会放声大哭。
赵峭平日里有很多事需要做,被黏得烦不胜烦,总是斥责年幼的妹妹,让她尽早学会独立,至少在他出去忙活着找食物时,她应该学会好好待在家中,不要总是不穿鞋乱跑。
可是训斥完,看着妹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要抱起她在她后背拍一拍,顺顺气,哄着她别再哭泣,因为他们没有父母,所以这些事只有他来做。
夏日的夜晚炎热而多蚊虫,赵峭便用一把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扇子,打着赤膊给妹妹扇风打蚊子,汗水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淌,流到胸膛上一块新鲜的烫伤疤痕上,仿佛咸汗蜇伤痕有些痛,被他皱着眉随手擦去,没有蜡烛的夜晚漆黑无比,
除却周围的蛙声蝉鸣,此处寂静得没有别的声响。
少年不过十岁上下,因常年吃不饱,身躯显得极为干瘦,站起来像是随时就要被风吹倒的麻杆,仿佛随便一个挫折困难压下来,就会压断他的脊梁。然而他却能日日寻来新鲜的食物,填饱妹妹的肚子,洗了干净的衣裳,让幼妹抵御严寒,此刻
更是安静地坐在夜色中,睁着一双坚毅的眼睛,为身边睡得正沉的妹妹打扇。
“哥哥......”赵笙恍然醒来,翻了个身靠近兄长,肉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你睡觉,我来帮你扇风。”
“算了吧,你什么事都做不好,别给我添乱。”赵峭的声音很轻,虽然话并不好听,但没有斥责怪罪的意思,只是用扇子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快睡觉。”
赵笙哦了一声,果真乖乖睡去。
活着仿佛很艰难,两个半大的孩子吃不饱穿不暖,日日都要为吃食发愁,住在摇摇欲坠的小破屋中,烈风卷着茅草,大雨淋湿床榻,处处都是艰难;但是活着又好像很简单,没有父母亲戚的孤儿,也能这样在风风雨雨中度过春夏秋冬,饱一顿
饥一顿,在相依为命中长大。
赵笙越长越大,少年也逐渐学会了打猎,兄妹俩的日子慢慢好了起来,甚至开始思量着换个结实牢固点的房子住了,却没想到在这一年,村子里开始出现害人的邪祟,人心惶惶。
村长伙同其他人打起了献祭孩童请邪神上身,庇佑村子的主意,于是很快就找上了这对孤儿兄妹。两人被关进村南庙下的牢笼里,但赵峭却十分聪明地发现那牢笼建得不牢固,角落存在可以逃生的漏洞,因此在村长等人看守不严的情况下,在
墙上刻下了村长供奉邪神的秘密,还有如何逃生的办法。
他留下那些字体之后,就带着妹妹从牢笼中逃生,只是没想到村长那几人虽然在里面看守不认真,却不知从哪里得来几只壮硕又凶残的恶狗,很快就发现了赵峭兄妹出逃,闻着气味追赶。
赵峭不敢逃回村,怕再被村长等人给抓走,只得带着赵笙往山上逃,可是两人的腿终究跑不过那几只恶狗,震声如钟的狗吠远远传来,越来越近。赵峭没有办法,只得找了一处石头夹缝中,暂时将赵笙藏了进去,又用杂草和碎石盖住。
“哥哥……………”赵笙害怕得一直在哭泣,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兄长的衣襟,“不要抛下我,不要走,我跟哥哥一起走呜呜......”
赵峭看着泪眼婆娑的妹妹,咬着牙硬是将赵笙的手掰开,冷着脸对她道:“你总是那么麻烦,从小我是看你可怜,又念在你我兄妹一场,才忍着麻烦照顾你,但是现在危难当头,你就是我的拖累,我已经受够了,也不想死在这里,你好自为之
吧。”
赵峭说完这些,动作粗鲁地将她的手塞回石头夹缝之中,再将地上的杂草一股脑地塞进去,斥责道:“不准哭,整日就知道哭,我就是觉得你哭得太烦,所以才不想同你在一起!”
赵笙狠狠打了几个哭嗝,当下硬生生遏止了哭泣,乞求道:“我再也不哭了,哥哥,你不要丢下我,我以后再也不会哭了………………”
“闭嘴!”赵峭流下了泪,已经用草盖住了赵笙的脑袋,将她的身躯遮掩得严严实实,声音仍旧冷硬,“若是你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我兴许会回心转意,回来找你,若是你再吵闹,我绝对不会回来。”
赵笙的声音变小了,努力压制哭声,轻轻唤,“哥哥......”
赵峭站在外面,重重抹了一把泪,转身大步奔离。
沉云欢看着眼前的一切,恍然想起来当初在那**的时候,的确在地下牢笼的墙上看到过一段稚嫩的文字,是名为赵峭的小孩留下的,却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看到那文字的后续,更没有料到扶笙这女魔头,竟还有一段这样的过往。
正当她出神时,面前的景象飘来一阵薄雾,所有景色都变得模糊了,恶狗的狂吠远去,摇晃的树林停止,一切归于寂静。
离开的赵峭又出现,去而复返来到石头边,抬手将塞进去的杂草和石块都扒掉,逐渐露出了里面捂着嘴,乖乖躲藏的人。
沉云欢定睛一看,就发现里面藏着的已经不再是年少的赵笙,而是扶笙。她转头看向赵峭,泪眼蒙?地开口,声音喑哑,“哥哥。”
“出来吧。”赵峭温柔地笑着,对她说:“对不起,方才都是骗你的,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会将你抛弃呢?这世上我唯你一个亲人,自然要一直同你在一起。”
扶笙转动紫色的眼眸,豆大的眼泪滚滚往下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急急忙忙伸手抓住了赵峭的手,从狭小的石缝之中钻了出来。无量青莲原本在她手中,此时也全然不被在乎,随意丢弃在地上,她扑进赵峭的怀中,紧紧将他抱住,泣不成
声,“哥哥,你来找我了,你一定来找我了对吗?”
赵峭的身量与赵笙不相上下,能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应答:“自然,我必定是要来找你的。”
沉云欢在这一瞬,突然明白为何这个幻境被称作“南柯渡”。南柯一梦渡旧魂,这不过是扶笙旧时藏于内心深处的一场美梦罢了。
幻境越来越模糊,仿佛梦境的主人再这样沉沦下去,就会与南柯渡融为一体,永远无法分离。沉云欢走过去,将地上的无量青莲拾起来,在灵力的疯狂涌动之中拨弄花瓣。
梦境开始破碎,模糊的景色在刹那间化作烟雾,与扶笙拥抱的赵峭也在顷刻消散,她恍然地眨眨眼,失神地看着空荡荡的手掌,呢喃,“不要......”
“不要!”扶笙猛然向沉云欢扑来,面容竟有些狰狞,冲她嘶喊,“把哥哥还给我!”
沉云欢拿着无量青莲的手往后一躲,同时扬刀,祭出烈火朝她砍去。在不断纷飞消逝的场景之中,扶笙发疯似的攻击沉云欢,好似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状态,赤红的双目犹如泣血,“把无量青莲给我!”
刀刃与锋利坚硬的丝线撞在一起,绞缠和崩溃不断重复,沉云欢最终在场景全部消失之时一刀捅进扶笙的腹部,将她狠狠掼在地上,捅了个对穿的刀刃入地几分,将她死死钉住。
两人一人一躺回到大殿之前的空旷之地,其他人也从南柯渡的幻境中出来,此时还都是恍惚的时候,分不清现状,就见魔头扶笙似乎已经被降服。
“当年的结局到底如何,你兄长有没有回来找过你,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沉云欢低垂着眼看她,“这不过是无量青莲给你编织的梦,何必如此与我拼命?”
扶笙瘫倒在地似乎放弃挣扎,咳了几声,突然笑了笑,望着头顶的皓月,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滑落,“没有。”
“他没有来找我,我死了。”扶笙语气平静地说:“我被那几只恶狗撕咬,连尸骨都不全,因为我太无用,是他的负累,所以他抛弃了我。”
“那你在锦官城做出这样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又是图谋什么?”沉云欢并未惊讶,她其实也隐约猜到,毕竟先前的几刀和眼下这一刀砍在扶笙的身上,却未见半点血痕,想来已经不是活人。她抬手,盯着掌中不停旋转的无量青莲,“我觉得你不
是为了阴虎符,一定另有目的吧?“
“你会知道的。”扶笙转动琉璃般的紫色眼眸,落在沉云欢的脸上,噙着泪笑起来,“你们都会知道的。
沉云欢轻轻扬眉,“哦?那你打算在哪里招供?在这里,还是在天机门?”
扶笙道:“自然是在这里。”
原本沉云欢以为她马上就要招供了,却不想她这句话刚落下,身后猛然传来爆裂的声响。待她转头望去,就见大殿的墙壁上骤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从下往上蔓延,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整个大殿开始崩塌解体,碎石落下发出巨大声响。
尘土飞扬间,宏伟的大殿轰然倒塌,一座高大的黑石雕像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那座雕像建得高大,粗略一看足有三丈之高,宽约一丈,整体看起来似乎是一尊神女像。她闭着眼睛,姿态缥缈,庞大而美丽,充满着安宁。
但不知是月光所照还是别的原因,神女的脸却没有半点神性,微笑的模样看起来颇为森然诡异,令人只看了一眼,就后背发凉,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