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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神女像的脸雕得并不是很清晰,仿佛与世间大部分所供奉的神像有着一样的脸,唯有那笑容看着诡异。
随着大殿的坍塌,神女像完全显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中,汇聚于此的仙门之人越来越多,遥遥站在边上,对这神女像议论纷纷。
沉云欢转头望去,骤然想起先前在宋海宁的长梦谣之中看到宋照晚每次被鞭打责罚,都是在这座大殿之内,每回她的父亲打完了她,总会让她在殿内跪上一段时间。
那时,宋勤将这座神女像称作“尊上”。
显然宋家人在此地修建了大殿就是为了供奉这个所谓的尊上,只是沉云欢认不出这雕像是何来历,雕的是何人物。
**、邪神、宋海宁、扶笙、琉璃灯台、饲养阴鬼。电光石火之间,她脑中的数个念头如波涛般滚过,隐隐就要被她抓住。
庞大的雕像遮天闭月,屹立在空旷之地,仿若遗世而独立,静谧无声。
可就在沉云欢快要抓住思绪里的那一根线,将所有东西串起来时,忽然听见一阵嗡嗡轻响传来。沉云欢被打断思绪,回头一看,就见原本钉在扶笙腹部的墨刀此刻正在极快地震动,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她刚要上前握住刀柄,身后忽然犹如翻滚下来的巨浪,墨黑的雾气将她整个淹没,绕过或是穿过她,往扶笙的身体上灌入。
墨刀砰地一声被震飞,沉云欢半跃而起将刀接住,等再落地之时,迎面刮来一阵狂风,她抬眼望去,便看见那座神女像释放出极其浓重的黑气,好似奔流而下的黑色瀑布,千军万马过境般向扶笙汇聚而去。
阴寒的气息在空中蔓延开,风仍旧是黏?湿润,却好似在霜雪里过了一遍,冷的刺骨。那漫天的黑雾只从沉云欢的肩头掠过,便立即浸染骨骼,仿佛在骨髓里面也结上寒霜。
沉云欢皱眉,催动体内的灵火,将骨骼里的寒气驱散,看见神女像滚滚而下的阴气,当下自然也全然明白这些事情其中的关联。
狂风在空旷之地上盘旋,扑面而来的阴气使得奚玉生与楼子卿等众人一退再退,师岚野原本站着不动,也被奚玉生拉着往后退了几丈远。
楼子卿指尖夹着符?,以灵力幻化出护身结界,将三人笼罩其中,沉声道:“宋氏竟然在此藏了那么多的阴魂,简直胆大包天!”
奚玉生失神地看着空中胡乱飞舞的阴气,满眼震惊之色,“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没想到竟然是宋氏所为,难怪师兄来到锦官城之后怎么也查不到线索………………”
无数阴气在四处飞舞游窜,发出刺耳凄厉的惨嚎,汇聚在一处,涌向地上躺着的扶笙,致使她吸收大量阴气,身上的伤势极快愈合,缓缓起身。
扶笙穿着粉嫩的衣裙,长发飘散,竖着青绿发带,犹如莲花的花苞,浑身上下都充满鲜嫩色彩。庞大的阴气滚滚而下,如气势汹涌的河流将她整个淹没,仿佛随时都会将她压垮,摧毁,但最终还是被她尽数吸进体内。
扶笙缓缓转头,原本一双淡紫色的眼眸此刻已经变得血红,万千阴气在疯狂嘶吼,她却十分宁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闲聊一般对沉云欢问:“你现在知道了吗?”
都已经到这份上,沉云欢岂能想不明白。
**里供奉的邪神以及庙中布下的子母邪阵,实则只是宋家诸多恶行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局罢了。确切来说,应是十多年前,宋氏找到了那处靠山而居的偏僻之村,施以诡术让村中人以为邪祟害人,于是诓骗村长在南郊的小庙布下子母阵
法,设局将整个村的人于阵上害死,收集阴魂通过子母阵汇聚此地。
宋氏应当是在各处都布下了数个大大小小的子阵,而面前这尊神女像底下所压着的邪阵,就是母阵。宋氏害人收魂,汇聚阴鬼,便是为了供奉这尊神女像。
宋海宁应当是早年为宋氏四处布局而奔波,所以才会出现在**里。只是她心中尚存良知,因此对村里那对姐妹手下留情,甚至代笔写了一封信。**里那些看守的弟子会被悄无声息地杀害,消息得之如此之快,行动如此迅速,因为动手的正
是当时还在汴京参加春猎会的宋家人。
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宋海宁身为宋家人却放任宋照晚的暗中计划搅乱招亲会,更是自己设局向沉云欢传达琉璃灯台下镇压邪阵的咒文,派出小鬼引路,一路将他们带到这座大殿之前。
而扶笙和兄长归根结底便是被宋家所害,所以她对宋家抱有滔天恨意,设局在所有仙门中人的面前以身涉险,吸收所有阴气,以此揭露宋氏掩藏起来的丑恶秘密。
一人为大义灭亲,一人报血海深仇。
纵观全局,竟是由扶笙与宋海宁一手策划,然而两人却互相不知情,将锦官城闹得天翻地覆。
“从何时开始?”沉云欢与扶笙隔着一丈远的距离,沉静地望着她,“先前在汴京的**时,那些天机门的弟子的骨头被蛊虫所吃,做出了嫁祸给你的样子,也是你所为对吧?目的是想以嫁祸自己的方式,将线索指向锦官城。”“
扶笙坦然点头,说道:“不错,就是我所为。为这一局我等了多年,从知晓这些事开始,就已经在谋划此局了。”
沉云欢问:“你是如何得知宋氏这些恶行的?”
“因为我死了呀。”扶笙笑盈盈地看着她,裙摆衣袖不停翻飞,数不尽的黑气灌入她的身体里,却对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我死了之后,魂魄飘回了村中,被子母阵吸引,我看见村里的人都死在庙中,听见他们痛苦地哭喊,奋力往外逃,最后却
都被庙中的阵法吸收。我同他们一起被邪阵吸去,但那段时间母阵不知被什么影响失去了效力,我便趁机逃了出来。”
“你既然死了,如何得生?”
“许是我走运吧,命不该绝。”扶笙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躲进了一个被捏好的人偶之中,但不知那人偶是何方灵器,总之我的魂魄寄居于此,阴差阳错地活了下来。当然,说是“活’也不完全,毕竟我身上已经不再流淌血液,心腔里也没有跳
动,不过凭一口气吊着罢了。”
沉云欢恍然大悟,问:“所以你便开始策划这一切?”
“我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人选,前两年你在春猎会崭露头角,我便将主意打到你身上,只是那时候的你风头太过,又不喜欢凑热闹,便是锦官城闹得天翻地覆,你也懒得搭理,根本不会入局。我本来都打算换个人了,没想到你今年出了这般变故,
竟然让我等到机会。”扶笙说着,慢慢笑起来,好像终于有好运降临的样子,开心地问沉云欢,“你说,这是不是老天助我?”
“你当真要在我的面前说这种话?”沉云欢微微挑眉,见此人因她出事而开心,攥着刀的手心都发痒了。
“你别生气,我不说了。”扶笙缓缓抬起手,看着她身上已经逐渐被过量的阴气染黑的皮肤,轻声说:“我不是要宋氏的人死,而是要他们积累百年的名望毁于一旦,彻底沦为人人喊打的罪人,遗臭万年,所以我要先成恶人,吸收这些镇压多年,
从各地汇聚而来的阴魂。如此,才能让仙门之人都看见,宋氏到底做出了什么样的恶行。”
要杀宋家人并不算难,可是要揭露这些罪行,让宋家藏在暗处的恶行公诸天下,则必须先掀开盖在上方的遮布,单是凭一纸告发,是没有用的。
所以扶笙以身作饵,设局让仙门之人汇聚于此,亲眼看见宋家供奉的神像之下镇压着数不尽的亡魂,亲眼看见她吸收那些亡魂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这才是最有力的罪证。
沉云欢心中的谜团已然全部解开,尽管她素来在这方面情感淡薄,却还是免不了为之震撼,从未想过这个为祸四方,臭名昭著的女魔头,竟然也会谋划出这样一场大局,尽管这是为她自己的私欲复仇,却也难以否认她为“正道”而献身。
“但是我又不想杀太多人。”扶笙抬眼,血红的眼睛看向沉云欢,“沉云欢,你能做到的对吧?你的天火九劫那么厉害,你一定,一定能杀了我。”
“当然。”沉云欢抬起手中的刀,见她的肤色都泛起了青黑,已知她时效不多,语气添上几分温和,“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嗯………………”扶笙认真想了想,道:“你不要一下将我杀死,留我一口气,我还想,去见我哥哥。“
沉云欢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转头,视线从黑压压的人群中凑寻,掠过一张张震惊无比布满恐惧的脸,落在几丈远之外的师岚野身上,抬手将无量青莲送出,风被火焰卷着,托着无量青莲来到师岚野的面前,被他抬手接下。
他抬眸望去,沉静如水的墨眸隔着遥遥距离与沉云欢对视。
沉云欢看着他的眼睛,免不了承认自己方才在一瞬动摇,无法裁定扶笙的善恶,无法判决她的生与死。
可师岚野似乎永远不会为这样的故事动摇,他镇定沉稳,好像永远能在是非对错之中,寻找到一个坚定的支点,不会迷茫。
他没有做出任何表情,任何判断,但沉云欢却从他身上看到了某种传达而来的信息。
扶笙求死,精挑细选于千万人之中选中了她,选中了她手里的刀,那么沉云欢就没有必要擅自更改她的决定,搅毁她费尽心思设下的这场局。
沉云欢对师岚野抬手,打了个远离此处的手势,继而回过身,笑着对扶笙应道。
“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