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小廝本人卻一點都不覺得委屈,反而一臉笑容地對宋安道:“爺,裡邊請,劉班主讓我帶您去見他。”
宋安沉默了一下,點點頭,跟上小廝的腳步。
看來自己對這個時代的認知還是太淺薄了。
宋安一邊走著,一邊回想著小廝宛如人格分裂般的行為,然後愈發為刑沅的未來擔憂。
他忍不住開口問道:“不知道班主性格如何,是否好說話?”
小廝頭也不回地答道:“放心,若是別人還不好說,但宋公子這樣的必定是可以得到班主青睞。”
這是什麽回答?什麽我這樣的?宋安有些迷茫地思考小廝這句話的含義。
很快,宋安便被小廝帶到一個大房間,房間內四周整齊放滿了五顏六色的戲服,一個男人正背對著宋安,手裡抓著一件戲服的擺尾,似乎正在細細檢查。
小廝似乎不敢驚動這個男人,只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禮,然後正對著男人往後退去,直到退出房門,關上門,才轉身離開,將宋安留在屋內。
這個時候,男人才轉過身,他的頭髮略顯稀疏,兩鬢早生華發。皮膚卻不顯粗糙,只有眼角皺紋清晰可見。
而且男人的身材高挑,一襲青布長衫穿在身上,再配合他挺拔的站姿,竟然頗有幾分風骨。
不過可惜嘴唇太薄,讓他本人整體看起來略顯刻薄,但總而言之算的上是一個中老年帥哥,有廣場舞王的潛力。
宋安在心裡暗暗評價道。
“聽說這位公子找劉某有事相商。”劉班主放下手中戲服,不急不緩地開口道。
“本以為是個熟人,卻沒想是個面生的公子。”
這劉班主一口,宋安就感覺到,對方明明是個男人,但語氣神態卻又陰柔如同女子,這讓他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
但想想小丫頭還在等自己拯救,便強壓下心中的別扭,拱手道:“在下宋安,見過劉班主。”
“宋……安……”劉班主一字一停,細細念了一遍,好似在思索自己是否聽聞過這個名字,但片刻之後,又嫣然一笑:“真是個俊俏的公子哥。”
我尼瑪,遇到老兔子了,宋安頓時明白了之前小廝那句話的意思,心底對‘嫣然一笑’這個成語瘋狂道歉。強笑道:“班主過譽了。”
“哦……宋公子在怕我?”
“沒有沒有,班主您多慮了。”
“呵,真是沒意思的男人。”調笑了兩句,劉班主的神情恢復冷淡:“說吧,宋公子找劉某何事?”
宋安心中大呼變態,但畢竟有求於人,還是控制好情緒,小心翼翼地說道:“實際上,在下是想向班主問一個人。”
“哦?宋公子是看上了梨園哪位伶人?”劉班主頓時來了興趣:“剛覺得宋公子空有外觀,卻不甚有趣,沒想到竟是個癡情之人?說吧,只要價格合適,看在宋公子這番癡心上面,我都可以應了。”
“劉班主當真?”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劉班主柔柔的說道,聽得宋安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不過沒想到這劉班主居然這麽好說話,宋安對救出刑沅的信心不由增強了一倍,毫不猶豫開口道:“我想要的,應該是最近才到劉班主這裡的刑沅姑娘。”
……
這回輪到劉班主沉默了。
片刻之後,他才幽幽開口:“沒想到宋公子竟然好的這一口。”
“什麽這一口那一口的。”宋安表示有些受不了了,乾脆開門見山道:“實不相瞞,刑沅姑娘乃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知她被姨媽賣掉了梨園,現在就是特地過來為她贖身的。”
“刑沅妹子竟然是宋公子的救命恩人?”
“如假包換。”
劉班主定定看了宋安一會兒,才繼續開口:“剛才我既然答應了宋公子有求必應,自然不會作假,不過嘛……”
“宋公子可有足夠的錢財?”
這一問,還真問到宋安的軟肋上來了,他不知道刑沅的姨父收了劉班主多少錢,但十歲的姑娘,想來應該也不會超過100兩,大不了等會兒厚著臉皮再去找劉芳亮借一借。
想到此處,宋安不由有了一些底氣:“當然是夠的,劉班長你開價吧。”
“爽快。”劉班主甚至一根手指。
“100兩?”宋安松了口氣,還好在自己的能力范圍內,他剛想答應下來,就看到劉班主果斷搖頭。
“1000兩!?”宋安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劉班主坑他,就剛才刑沅姨媽看到一百三十文錢都流口水的慫樣,真要說刑沅賣了1000兩銀子,他打死都不信。
“不、不、不。”劉班主輕輕搖晃著手指:“是一萬兩。”
“絕不可能。”宋安感覺自己智商受到了侮辱:“難道劉班主想出爾反爾,用這種方式勸在下知難而退?”
劉班主沒有接宋安的話,反而輕笑一聲:“宋公子稍安勿躁,我剛才是答應了只要你看中了誰都可以帶走,但也說過只要‘價格合適’才是。”
宋安啞然,想了想,他還是開口道:“行吧,就算你要坐地起價,刑沅一個十歲的小丫頭片子,也不可能值一萬兩白銀。”
“此言差矣。”劉班主再次搖了搖手指:“宋公子可會看美人?”
這一次,他沒有等宋安回答,而是自顧自地說道:“美人在骨不在皮,刑沅妹子雖小,中庭不長而鼻梁高挺,顎角明顯,卻不臉窄,顴骨突出,卻不顯寬,將來必定有傾國傾城之色。”
劉班主自得道:“天資出色,再有我調教琴棋書畫,豔壓秦淮只在彈指之間,你可知有多少王公貴族願意一擲千金來買她的初夜?又有多少達官貴人想要金屋藏嬌?”
宋安沉默。
劉班主見宋安一副偃旗息鼓的模樣,眼角微抬,溫和地說道:“所以呀,這可不算我言而無信,而是貨物本身你高攀不起。”
“三年!”宋安忽然開口:“一萬兩就一萬兩,三年之內,我必來拿錢贖人。”
他翻開自己衣兜,將錢袋裡剩下的十幾兩銀子全部放到桌上:“這些錢雖少,就當定金。”
劉班主將桌上的銀子拿起,只見這些銀子有整有零,顯然是宋安身上全部家資,臉上微微動容:“銀子雖少,但作定金也夠,但一年之內你沒來又如何?”
“若我沒來,便不算劉班主你言而無信,是我宋安背信棄義!”
“一萬兩白銀可不是小數目,雖然我不覺得你一年便能湊齊,但誰叫我這個人就是口硬心軟呢?”劉班主哀戚的口氣說道。
“不知我可否見刑沅姑娘一面?”宋安沒有再去在意劉班主的神態。
“那可不行,現在刑沅妹子可是我這裡最寶貴的貨物,你要見人,需得你拿錢那天才可。”
“行吧,那人你得可給我養好了,這一萬兩銀子我可以來贖人,也可以拿來買凶。”
“宋公子言重了。”
“那我們後會有期。”
宋安意味深長地說道,這個老兔子這裡多待下去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
“宋公子真是性急之人。”劉班主‘風情萬種’地橫了他一眼,然後才用溫和的聲音喊道:“阿材, 送客。”
宋安這才發現原來之前帶自己來的那個小廝一直就侯在門口。
等到宋安離開,又過了片刻,劉班主忽然開口:“你可知為何我不讓他見你一面?”
隨著劉班主的話音剛落,屋子的屏風後走出一個嬌小的身影,不是刑沅是誰?
只見她此刻雖是流著淚,臉上確實笑著:“班主是怕我不顧一切讓他帶我走?”
劉班主得意地說道:“這梨園可是我的地盤,方圓數十米都找了人盯著,他跟著你姨媽來到這裡,我自然能猜到是為你而來。”
說罷,劉班主歎了口氣:“但你還小,這世間男子呐,多是負心薄幸,情之一字,才最是傷人。”
“班主多慮了,我天生命苦,能有人還想著我記著我便也心滿意足了。而且……
他不是那樣的人。”刑沅小聲道。
“呵呵,真是女大不中留,這才哪到哪。”劉班主扶額歎氣:“你還真信他三年內會拿一萬兩白銀來替你贖身?”
“你可知人的感情,尤其是男人,便像那湖中的波浪一般,來的時候,什麽山盟海誓都敢出口,但去的時候,往往冷血無情。”
“我還是信他。”刑沅的聲音雖小如蚊訥,卻異常堅定。
“那我們來打個賭。”劉班主道:“若是三年內他敢拿錢來贖你,我分文不取如何?”
“可以。”
“但若是他不來呢?”
刑沅小臉認真地說道:“那我便是班主您最值錢的貨物,必定在秦淮河上,為您壓豔群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