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兄台今日已助我脫困,怎能讓兄台再破費一次?”
黃石見謝林推脫,便說道:“無妨,我初到這江寧府,也未有幾個知己好友,我亦有事向兄台請教一番,兄台就不要再推脫。”
一番客套後,黃石領著眾人前往附近的一處酒樓。
落座後一番自報家門自不再細說。
酒至兩巡,謝林問道:“黃兄這是從蘇州去往汴京以備來年省試?”
黃石回道:“並非如此,只是尋友。倒是謝兄已得舉人之身,為何不赴京省試,爭一爭那前途?”
“唉!”謝林歎息一聲,接著說道:“承祖蔭庇護應舉,如今這幅田地,養家糊口尚難,焉有余錢?若中尚要爭那及第方得奏名,如若不然豈不雪上加霜?”
謝林說完,仿佛泄氣的皮球一般,垂頭喪氣地耷拉著腦袋。黃石也明白這平民百姓的科舉之難,即使謝林現在已是舉人,可要有做官的機會,若非薦舉,那還得通過省試、殿試,取得進士及第才行。
“這不是謝家那落魄的舉人麽?”
這突來的聲音極大,惹得眾食客皆向這邊看來。而說話之人正是向這邊行來的一位衣著華麗的年輕人。年輕人站定後,望著謝林發笑,意味深長。
而後又上來一人,不緊不慢的回道:“是那謝林。”
謝林自是認識這年輕人,只見他說道:“許來才,你這是何意?”
話說這許來才也是個富家子弟,但此人卻是紈絝中的一朵奇葩,身邊招攬著幾個讀書人陪伴左右,供與吃喝玩樂。要說這些人是讀書人,也大多是一些庸碌的附庸風雅之輩,謝林自是不願與其為伍,以致許來才三番五次邀請,都推脫拒絕。
許來才笑了笑,譏諷道:“謝林,你三番五次拒我,原以為你有些讀書人的風骨,莫成想是跟了新主。”
眾食客聽聞此言,便低聲議論起來。
謝林無故受此羞辱,已是火冒三丈,便憤怒的說道:“許來才!你休要胡言亂語!”
許來才可不管謝林如何憤怒,而是看向黃石和沈周,說道:“二位有些臉生,想來並非本地人士,可莫要被這謝林誑了去才好。”
沈周正欲說話,卻被黃石搶先說道:“誑不誑的,就不勞煩足下掛懷,還請自便才是。”
許來才這才仔細打量黃石,稍後又繼續說道:“看這位兄台,想來也是讀書之人,我向來好與讀書人交好,兄台不妨來我門下可好?”
黃石一愣,並不多作思考,便回絕道:“多謝賞識,我與謝兄志趣相合,並無二意,怕是要違了足下的好意。”
黃石這便是向許來才明確表示自己是與謝林站在一起的,謝林不被他招攬,那他招攬自己也絕無那個可能。
“你……”
許來才碰壁,一時語噎,轉而向身後幾人使了使眼色。不多時,一人上得前來。這人風度翩翩,現下天冷,卻拿了把折扇在手上。
這人上前便說道:“在下李深,見過諸位。”
自從見到這李深,謝林臉上就青一陣白一陣,而眾食客也是議論紛紛。
“這下是有好戲看了。”
“不該輕易得罪,那人著實莽撞了一些。”
“誰人不知那李難纏,前些日子還……”
……
黃石聽聞略感奇怪,心想難道自己這就得罪了一個不該得罪的人嗎?便碰了碰謝林,輕聲道:“謝兄,可識這人?”
謝林恢復神情,回道:“黃兄,這人是出了名的鬼難纏,諢名「李難纏」。”
“為何難纏?”
謝林頓了頓,繼續說道:“此人詩才不錯,頃刻間便能以物成詩,皆為中上品。其又最好與人鬥詩,若如此便罷了,但有一則,須加些彩頭。”
“那彩頭是?”黃石追問道。
謝林回道:“彩頭少則一貫,多則傾盡家財,黃兄萬勿應其所求。若深陷,必受其害,我便是那前車之鑒。”
“連謝兄這等也不及他?”
謝林不好意思的點點頭,便將前事大致說了一番。
聽完謝林的講述,黃石震驚不已。沒想到這李深將鬥詩玩得如同賭博一般,倒是一個創新的人才。連謝林這等人都敗於其手,反倒是讓自己有所期待。
那邊李深見無人回應,隻得再次提高聲音說道:“在下李深……”
黃石反應過來,這才回應道:“足下何事?”
李深拱拱手, uukanshu 緩緩說道:“同為讀書人,不知能否與兄台切磋一番?”
黃石回道:“這個……足下想如何切磋?”
李深微笑道:“兄台覺得鬥詩如何?”
謝林神色緊張的看著黃石,欲出口提醒,不料黃石卻給出一個放心的眼神。
“可以。”
黃石此話一出,眾人表情不一。食客們自是帶著看好戲的想法,而謝林和沈周最是擔憂。
見黃石讚同,李深頗為高興。隨即又說道:“既是鬥詩,便要分出高低來,不妨來些彩頭可好?”
黃石暗笑,就怕你不來,便點頭同意。
李深看看許來才,似在征求意見,得到對方肯定後,說道:“兄台以為十貫彩頭如何?”
不等黃石反應,沈周勸解道:“子丘,不可意氣用事。”
謝林也說道:“黃兄,十貫錢可不少,切莫應許。”
黃石擺擺手說道:“兩位兄台無需擔憂,此則子丘自有計較。”說完便對李深說道:“那便依你所言,你可作得了主?”
許來才則上前說道:“李兄所言便是我言,放心便是,絕不作假。”
黃石點頭,許來才這才在旁邊桌坐下。而眾食客也向這邊圍攏而來,準備見識一下這李難纏的威風。
只見李深向眾人拱拱手,朗聲道:“既是鬥詩,我便以這酒為詩。”說著便拈起酒杯,緩慢踱步,看來是要即興賦詩。
李深就這樣走著,一步,兩步,三步……黃石暗笑,莫非這李深還想學那曹子建七步成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