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個年輕人頭包白布,白布上還殘留著滲出來的血跡,尚未乾透。男子身穿破舊士子服,顯得極為寒暄,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似乎分分鍾斷氣的樣子。而守在她旁邊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長得亭亭玉立,眉目如畫,瓜子臉,櫻桃小嘴,頭上綁著兩個丫鬟髻,身上穿著淺綠色斜領長袍,一眨一眨的大眼睛正盯著旁邊的藥爐。
他本是江寧顧家三房大小姐的丫鬟小蝶。江寧顧家是江寧有名的商戶人家,當年顧家老太公顧鼎文官致瀘州縣令,因厭倦官場的爾虞爾詐,巍然辭官轉而經商。或許顧老太爺很有經商天賦,或許得益於做官時的官場人脈,老太爺在江寧混得風生水起,一躍成為江寧首富,涉足的行業包括酒樓、布莊、鹽業、煉鐵業。幾年前,不知什麽原因,顧家分家了,顧家四個兒子瓜分了顧老太爺的產業。大房經營茶業,二房經營煉鐵坊(注:真實歷史上鹽鐵是官營的,但這是架空歷史,為了方便主角後期發展的需要,便寫成煉鐵可以私營,生產出來的鐵只能由官方收購,或者賣給一些有官方憑證的打鐵鋪),三房經營布匹,四房經營酒樓,四家各自經營,自負盈虧。分家後,顧家大不如前,甚至二房和四房略有經營不下去的跡象。
今天,三房的大公子顧永炎和大小姐顧司寧去上元縣處理鋪子的事情,為了趕得上關城門之前進城,馬車比平時趕得快了很多。卻不想一個不穩,馬車顛了一下,正好碰到一個正在趕路的年輕士子的頭。年輕士子瞬間暈了過去,頭上血流不止,兩兄妹瞬間荒了,只見這個年輕人身穿士子服,背上背的竹簍散落一地,有書有文房四寶和一些生活用品,應該是一個進學的學子。要是平常人,不做理會,即使撞死了,以他們顧家的關系花錢也能擺平。但大宋的文人地位很高,如果處理不好他們顧家也會很麻煩。本來商人地位就不高,如果事情鬧大,顧家在文人眼裡的名聲就更加差了,更何況,這兩兄妹並不是什麽草菅人命的人。
兩兄妹就趕緊把人抬上馬車,簡單包扎好後彺城裡送去。他們不敢讓家裡知道,就直接把這個年輕學子送到他們許久不用的院子裡,請了大夫,讓丫鬟留下照顧,就回府了。
當然,小丫鬟並不是一直留下來照顧他的,宋朝的主流是理學,亦稱道學,理學講求理教,為人們生活制定了若乾規范,其中最重要的是男女之防。他們只是人手不夠,馬夫要趕馬車,只能先讓小姐的小丫鬟照顧,等回府向父親稟明上雲縣店鋪的事宜再安排一個小廝過來照顧。小丫鬟名叫小蝶,是大小姐的身邊的貼身丫鬟,比大小姐小三歲。她從小就被賣到顧家,是伴隨著大小姐一起長大的。小蝶正打量著這個年輕人,心裡暗想,這人長得真是好看,完全不輸大公子,不知道婚配已否,正想著,臉蛋一紅,忙啜了一口,“呸,想什麽呢“。
突然,那公子手指動了一下,慢慢睜開眼睛,兩人四目相對,都愣了一下,便同時開口
“你是誰”
“公子醒了?”
“嗯?你是誰?這是哪,薇兒呢?”。
原來,躺著的年輕人早已死去,被另一個世界的科學家劉捷靈魂附在這個年輕人身上。此時的劉捷感到很困惑,心裡想著自己不是睡在薇兒的懷裡嗎?自己怎麽會在這裡,他看了看屋子的陳設,木製房子,牆是紙糊的,非常簡陋,除了一張床以外其他啥都沒,屋頂是青瓦,這個年代還有這種房子嗎?旁邊站著的是誰?穿著古裝的衣服,說的話還是方言,類似河南話?難道在拍戲嗎,而我又怎麽會在這裡,薇兒呢?我不是在醫院嗎?想著想著不自覺的拿手摸摸自己的頭,然後一陣激疼。他愣了幾秒,他的手怎麽好了,他又動了動腳,也好了,自己不是截肢了嗎?難道醫好了,想到這裡,劉捷猛的坐起來,嚇得小丫鬟“呀”的一聲喊了出來“公子,你沒事吧”。劉捷看著他,想了想,這句話聽懂了,忙問“沒事,我怎麽在這,你們是在拍戲嗎?”小姑娘也愣了愣,想了好一會,還是不明白,搖搖頭。劉捷很無奈,他不怎麽會河南話,於是他想了想,用一隻手比劃一下寫字的動作,用另一隻手比劃成紙,小姑娘秒懂,翻了翻竹簍,拿出原本是年輕人的筆墨紙硯,熟練的磨起了墨,把紙攤開,拿筆彺劉捷手裡一塞,攤開紙定定的看著劉捷。
劉捷也是被她的操作給弄傻了,瞬間飆了一句英語,are you kitting me?小姑娘也是一臉懵逼,心裡想,難道你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嗎?劉捷也是一臉懵逼,想了想,提筆寫了起來,“你是誰?我怎麽會在這裡?”劉捷寫的是簡體字,讓小姑娘看了好一會,才明白是什麽意思,心裡腹誹,你不是讀書人嗎?怎麽寫字都寫錯了。然後就在紙上刷刷的寫了起來,看得劉捷一陣皺眉,繁體字?還好我有知識植入,能全看懂。
小姑娘把今天發生的事情經過寫了下來,劉捷看完後也是心中震驚,到底什麽情況,大騙局?再看看自己的手腳,這不是我的身體呀,他心裡突然冒出一個觀點,難道穿越了?自嘲的笑了笑,開玩笑呢,自己是科學家,這種事情怎麽可能,然後又想了想,也不是不可能,之前他看過一個節目,說的是國外一個人,能清晰的記得他前世的事情,還回到了前世的故鄉,清晰的記得他前世的親人,叫得出他們的名字,以及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後來研究這方面的專家就說,人是有靈魂的, 靈魂就是意識,人死後靈魂就附在另一個新生兒的身上,記憶會重置。很明顯,找到前世的那個人記憶並沒有重置,當時看了這個節目他也是付之一笑。想想現在自己這個情況,是不是有點相似,只是他靈魂附在幾百多年前的一個已死之人身上,真的是有點匪夷所思。
他不敢完全肯定自己的觀點,搞科研的人都比較嚴謹,不輕易得出結論。他需要自己證明,但是不是現在。他感覺自己渾身無力,這個身體還受著傷,還很虛弱,還是先好好養傷吧。
劉捷在思考的時候,小蝶就一直靜靜的看著他,也不說話。一刻鍾後,劉捷停止了思考,看了看小姑娘,笑了笑,用繁體字寫了句,“謝謝你,請問你叫什麽名字”
小蝶看了看回道:“婢子叫小蝶”
劉捷拿個筆寫道:“謝謝你的照顧,小蝶姑娘,請問有吃的嗎?”
小蝶回道:“一會公子會叫人送吃的過來,你先吃藥吧,藥熬好了。”
劉捷點了點頭回應,藥很苦,一碗喝完,腦海裡頓時浮現自己曾經喂妻子喝中藥的情景,當時她妻子懷孕的時候感冒特別嚴重,為了不影響胎兒發育,老中醫給她開了中藥,為了哄自己妻子吃藥,真是十八般武藝齊上陣,臉都不要那種,想起往事他笑了笑,然後又控制不住流下了幾滴眼淚,自己現在的情況,應該是回不去了,不緊黯然失色。
劉捷的表情看得小姑娘一愣一愣的,暗暗腹誹,真是個怪人,又哭又笑,不會撞傻了吧,難道得了離魂症?造孽呀,多好看的一個人,少爺小姐大罪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