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軍師府東十三裡,是馬良的另一處舊宅。
這裡乃是昔日馬良年幼之時,為了避免被打擾,潛心修學而蓋造的一處別院。房舍不多,只有三五間而已,小院之中早已荒涼,連院中的那口老井,也已經被積土塵沙覆蓋,難以尋覓蹤跡。
但此時,這個院落卻又被打掃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連那些早已破敗開裂的門框窗欞子,都被重新修葺,還刷上了鋥亮的黑油漆。
整個宅子看起來,猶如一處修養天年的別墅一般。
但五間相連的大房,卻被一個巨大的鐵柵欄圍住,反覆一隻由鐵條織成的大碗,扣住了大宅。
房屋之間,往來穿梭自由,絲毫不受限制,但是想要逃出房舍,卻難如登天。
“張叔叔,你在這裡安心靜養,我家主公和軍師並不難為你。至於其他的嘛,你多想也沒用。”
關平帶著仆從,將裝滿了各色美食的食盒擺放在大堂中心的桌子上,一般對張遼笑著說道。
他奉軍師諸葛明的將令,從江夏把張遼帶到了襄陽,關押在這裡。逾期說是關押,不如說是軟禁。因為張遼行動自由,並無鐐銬枷鎖的束縛,也沒有獄吏的責難和刑審。
“關平,伱父親呢,我要見他。”
張遼心裡煩悶,似有無限的疑問,想找關羽問過究竟。
“我父親在太守府與我家軍師議事,不便前來。再過兩天,我倆便啟程回江夏了。叔叔在這裡安心居住,飲食起居自然沒有人為難。叔叔隻管放心。”
關平輕輕笑著說道。
“你父親是怎麽知道我會走江夏的?那天大霧彌漫,我們走的又輕,可謂神不知鬼不覺。”
張遼敗的心服口服,只是卻不知道為什麽而敗。
關平哈哈一笑,替張遼斟了一杯酒,端起來遞到了他的面前,說道:“叔叔,坦白講,我也不知道。恐怕父親也並不知道。我們都是奉了軍師諸葛先生的命令,教我們在某天在某地設伏,你必然前來自投羅網。即便是擒獲你們船隻的狼牙鐵索,也是軍師錦囊計中的安排。我們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
諸葛聞德!
就是那個智算天下,連敗丞相的諸葛聞德?
我與陳群相遇乃至營救陳群,不過是偶然之事。若不是趕巧碰上,也許我已經駕船往合肥去了。
這種機緣湊巧的事,諸葛聞德是怎麽算出來的。竟然便遙控指揮,讓關羽設計定謀,將我擒獲?
“諸葛軍師,也在襄陽嗎?”
張遼好奇心起,脫口問道。
關平淡淡一笑,迭兩個指頭,往西一指:“諸葛先生的軍師府,便從這裡往西十三裡。並不遙遠。”
正在這時,一名小校匆匆而入,躬身說道:“將軍,關將軍請你速速回太守府,軍師叮囑之後,便要回江夏了!”
關平點頭,轉身走到桌前,端起酒壺,又給張遼滿上了酒杯。
“叔叔,他日有緣,再當把酒言歡,小侄公事在身,不能陪您痛飲,實在可惜。小侄就此別過了!”
關平說罷,轉身匆匆出了宅門,隨著一陣打馬疾馳的聲音逐漸遠去,一切又恢復了安靜。
張遼眼睛望著西方,蔥蔥密林,擋住了視線。
他恨不得縱深雲端,到底看看軍師府是什麽模樣,那個一直算計丞相的諸葛聞德,到底是個何方神聖!
……
許昌,世子府內。
“世子著急喚我前來,所為何事?”
司馬懿穿著一身黑衣,佝僂著身子,抱著雙肩,一副極度邋遢的模樣,令人觀之生厭。
曹丕甚至不明白,明明身材挺拔,長相也說得過去的司馬懿,為何總喜歡打扮的如此不堪!
許昌的氏族,乃至朝中的大臣,都對他全無好感,再加上他鮮少主公於人搭訕,所以在許昌裡,人們常常笑談說:許昌城有兩個孤家寡人,一個在九重深宮裡,一個在司馬家的府裡。
“仲達,昨夜收到宛城的密報,那個荊州的諸葛聞德,又給父親來信了!”
曹丕皺眉說道。
“信無好信,看來丞相又被諸葛聞德所算,陷入困境了。”
司馬懿輕輕理了理凌亂不堪的胡須,低聲說道。
“仲達真神算也!”
“也不知道如何搞得,張遼帶兵往合肥,卻在江夏為關羽所擒。如今諸葛聞德寫信給父親,要父親拿我和三弟二選其一,往荊州換取張遼!”
“這個諸葛聞德,我與他無冤無仇,為何如此害我!難道我躲在許昌,還逃不開他的算計?”
曹丕心神大亂, 氣急敗壞的說道。
司馬懿並不說話,默默的往前走了幾步,從曹丕的指間拿過那封從宛城發來的折報,仔細看了一遍之後,駭然說道:“好毒的計謀,丞相若不舍棄愛子,則要承擔見死不救的罪名,三軍士氣也要遭受打擊。若以你們兄弟換回張遼,以後荊州扣押質子,投鼠忌器,便難以放開手腳攻打了!”
“恐怕丞相已經陷入兩難決的境地!”
曹丕面色更加難看,聽到司馬懿如此分析,似乎父親並非斷然回絕走馬換將一事,而是躊躇難決,極有可能答應下來!
畢竟父親一生的夙願便是平定四海,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昔日大哥曹昂之死,他都可以放過,而將賈詡納入麾下。
既然可以為了一個謀士而放下愛子被殺之仇,難道便不會為了張遼這種天才神將,而將自己的兒子再次推出去?
曹丕一陣膽戰心驚,顫栗問道:“仲達,你說……父親會不會為了張遼,把我們兄弟一人,送到荊州?”
司馬懿輕輕捋著胡須,擺手說道:“斷然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