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上旬,宋軍一路勢如破竹,僅僅花了幾天時間,在諒山關外布置炮兵陣地,將越軍轟得一敗塗地。
之後宋軍佔據諒州城,集結主力約四萬余眾,浩浩蕩蕩,再次南下,直取支棱關。
此時李佛瑪收攏了郭盛溢的潰卒,屯兵約八萬余眾把守關隘。
支棱關談不上高聳入雲,卻極為險要,處於兩山夾縫之間,看地形的話,頗有點類似於我國的著名關隘婁山關。
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山巒層巒疊嶂,滿山原本翠綠幾近黑綠的顏色,到如今也愈發的黃褐交接,落葉紛飛,將本就不太寬敞的道路鋪滿。
大宋的斥候軍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落葉當中,兩側深山老林裡不時傳來各種各樣的鳥叫、哨聲,提醒著他們,附近沒有敵人。
這些斥候軍都是狄青挑選最精銳的少數民族部隊,負責前方的偵查和預警工作。
其實古時候越南北面,也就是紅河三角洲地區的民族成分並不複雜,主要由西南地區的壯瑤苗漢等民族組成。
他們擅長山林作戰,但狄青征召的廣西少數民族部隊跟他們同出一源,一樣擅長山林作戰。雙方可謂是針尖對麥芒,都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內交戰。
有他們的幫助,越軍在道路上挖的陷阱,在山林裡布置的埋伏,藏匿在附近的偵查崗哨,幾乎都被輕而易舉地掃蕩一空。
這水壺是鋼鐵廠製造的,方便士兵取水後原地生火把水煮開了攜帶著喝。
火器軍都指揮使李義隱隱約約見到了遠處關隘,好奇道:“將軍,交趾人是傻的嗎?上次就已經吃過大虧了,這次為什麽還敢據守關隘?”
東西兩山之間,多有斜坡、草地、樹林,能安營扎寨的地方還是不少,只需要把野草蓬蒿除去即可。
“要我說,他們不是傻,是無計可施。面對我大宋天軍,他們又如何能負隅頑抗?不過是死路一條罷了。”
李朝士兵都龜縮在支棱關中,沒有任何打算出來的動向。
“別小看了他們。”
“立即清出一片空地。”
過了十多分鍾之後,探馬來報,先鋒軍已經抵達了關外。
唯一的問題是儂智高的少數民族聯軍部隊並沒有大宋火器軍的製式裝備,已經有不少人因為喝生水的問題鬧肚子而脫離戰鬥序列。
沒過多久,火器軍也抵達了關外,與前面的先鋒軍匯合到了一起。
張玉則在山下指揮士兵安營扎寨。
狄青雙手背負在身後,白色的披風在風中搖曳,搖搖頭道:“打仗不是兒戲,不能把任何敵人當作傻子般愚弄。”
一條條命令傳達下去,狄青隨後準備進山觀察地形。
狄青四處查看地勢,他們所處的位置是在兩山之間的山坳當中。支棱關古道雖狹窄,卻也不是那種山道不過數米的絕道。
但火藥物資非常重要,一旦有一點火星,也會造成極為嚴重的後果,讓宋軍蒙受巨大損失。
由於民夫和炮兵都在後方,目前的軍隊都是少數民族部隊以及火器軍,因此由火器軍在營外列陣警惕,少數民族部隊則開始砍伐樹木,建造營壘。
“兩件事?”
狄青坐在馬上搖搖晃晃地前行著,今日已經是行軍的第二十一天,距離支棱關不過十余裡地。
“先安排各部士兵輪流前往斥候找到的山泉補充消耗的水壺。”
狄青在斥候的帶領下與幾名副將一起上了附近一座坡度較矮,視野還算不錯的小山。
因為臨來前知院跟他說過,說什麽安南處於熱帶季風和熱帶雨林氣候,除非用什麽凝固汽油彈,否則幾乎是不可能發生大規模火災。
不過他們本來就不是打仗主力,倒也無需擔心,只要火器軍沒有大面積感染疫病就不會對軍事行動產生太大的威脅。
狄青隨即下令在關外開始安營扎寨。
火器軍現在的裝備還是比較先進,身上除了火槍以外,還有火藥背包、鋼製水壺以及腰間配著的鋼刀。
另外一名都指揮使劉慶笑著說道。
“今晚上先正常入營,各部安排好崗哨,不要讓敵人有機可乘。”
沒辦法。
李義不解道:“若是我的話,恐怕早就出關,再怎麽樣也該試探性攻擊了。”
站在坡上,狄青眺望著遠處,周圍幾乎沒有任何動靜,秋風輕輕拂過山崗,樹葉秋草婆娑作響。
至於水源比較少也不擔心,他沒打算打持久戰,基本上每到一地,找一處水源把水壺打滿,然後命令全軍士兵喝水的時候都是燒水喝。
此刻狄青坐鎮於中軍,中軍的隊伍由七千火槍兵組成,大炮還在後方,由儂智高押送著過來。
“生火造飯時小心些,雖然此地幾乎難以生出大火,但也要小心火藥被點燃。”
所以每到一地,火藥等物資防火都是重中之重。
他四處觀望著山勢,尋找合適的大炮安裝地點,準備再次炮轟越軍雄關。
“這只能說明兩件事。”
他不擔心越軍會縱火。
但正值入秋,秋葉紛飛,想要清理處大片空地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他們為何到現在還沒有動靜?”
“無需挖建壕溝,先把柵欄和帳篷立起來。”
這山約三四十丈高,也就是百來米的樣子,跟四周較遠的山林林木森森,大樹遮天蔽日不同,這山幾乎沒有什麽樹木,只有無數野草蓬蒿。
相比於火槍,動則數百公斤乃至上千公斤的大炮還是機動性太差,特別是這樣的叢林山區作戰,只能一步步挪動。
“一,敵人剛經歷大敗,士氣低落,不敢立即出兵。二,他們正醞釀著更大的陰謀。”
狄青平靜地說道。
廣西南路鈐轄張茂撓撓頭道:“將軍,他們會醞釀什麽陰謀?”
“要學會站在敵人的那一邊想問題。”
狄青低下頭思索著。
如果是他在敵人將領那邊,面對宋軍的火器,恐怕確實有些束手無策。
不過也並非完全沒有辦法,或許能以已之長攻敵之短。
那麽越軍的長處是什麽呢?
自然是長棲於山間,翻山越嶺如履平地。
相比之下宋軍只有少數民族部隊能做到,火器軍很勉強。
所以若他是越軍,就很有可能利用這一點,趁著他們組裝大炮的時候,派遣大量士兵從山林裡對宋軍進行攻擊。
畢竟宋軍的大炮最好是放在山上,那樣射程更遠,威力也更大。
但..
他們顯然還不知道火槍的厲害。
想到這裡,狄青也差不多就有了對策,只需要提防住越軍最擅長的東西就行。
天色漸晚。
關外的宋軍已經修築起幾座簡易營盤,外面用柵欄圈起來,裡面是帳篷。
沒有任何防禦工事,也沒有拒馬、鐵蒺藜之類的東西。
而兩側左右的山林當中,不知道出現了多少雙眼睛,隔著老遠,目光死死地盯向宋軍點了火把的營壘。
風嗖嗖地吹拂,夜晚火器軍值夜班的士兵抬起頭,偶爾能聽到隔著這邊數裡外的大山深處,時不時能聽到各種慘叫的聲音在回蕩。
雙方的斥候在山林裡發生殊死搏鬥,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兩邊如果在山裡相遇,互相都發現了對方,若是對不上暗號,頃刻間就是弓弩、吹箭,乃至刀槍棍棒齊上。
這樣慘烈的廝殺猶如黑暗叢林法則。
特別是有時對方不慎被敵人察覺,那麽不管他們是不是自己人,經常會第一時間下黑手,造成隊友誤傷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靠著少數民族士兵們的廝殺,宋軍慢慢在關外立足,營寨修到了大概距離支棱關約四裡外的地方。
兩側的大小山巒也基本被宋軍佔據,而付出的代價則是數百人的傷亡。
不過越軍那邊也談不上勝利,他們同樣死了不少人。
過了五六日,儂智高帶領著民夫以及炮兵小隊終於抵達了支棱關前線。
由於支棱關是一個上坡,直接在關外仰射開炮的話大部分炮彈估計都只能打到支棱關的城牆上,所以還是要上山。
儂智高抵達之後,狄青就立即下令讓民夫在右面他們早就選好的一處山巒上,砍伐樹木,開辟進山的道路。
而這個情報迅速被附近山嶺隱藏起來的越軍斥候發現,回到關中向李佛瑪稟報。
此時李佛瑪正在關上視察敵情,關外浩蕩如煙,他們的右側山巒其實並不高,大概就是三十四丈高的丘陵,而且還有部分平坦的平原區。
後世越南的支棱縣就在這附近,從山巒當中有一條小河徐徐流淌而出,草木旺盛,猶如曠野的草原般遼闊。
左側則是諒山支脈,因此山勢高了許多,百丈山嶺比比皆是,道路也極為崎嶇難行。
狄青他們開辟的山路就在李佛瑪他們的左側。
“報!”
斥候回來,急急忙忙跑到關上,向李佛瑪單膝跪下道:“陛下,敵人已經在開始開辟山道。”
“嗯,朕知道了。”
李佛瑪點點頭,目光深沉地看向西北方向,那裡山勢陡峭,有懸崖峭壁,他似乎能夠察覺到,或許敵人真能在數裡外,就把黑球投射進關中。
等斥候走後,李佛瑪回過頭看向身邊幾名將領道:“諸位,敵人又想故技重施,投黑球入關擊敗我們,我們決不能讓他們得逞。”
“陛下,下命令吧,臣等必定死戰。”
“此時我大軍即刻深入林中,突然殺出,將他們開辟道路的民夫全部殺死,他們就無計可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