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楊炎呼喊自己的名字,包國維麻利地站起來鞠了一躬。
“嗯。”
楊炎點點頭,古今不波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似乎在斟酌語句,隨後說道。
“你這份作業是否有假手他人?”
“回先生,不曾,字跡一看便知。”包國維的回答簡短,卻給了一個不容懷疑的證據。
楊炎不是一個平白懷疑學生的老師,他點了點頭,並沒有打算讓包國維來證明自己。
“你這份作業我隻粗略掃了一眼國文習作,字跡還算工整,文章結構還算明朗......”
“你或有進步,但一份作業說明不了什麽...”
“可你要明白做人做事之根本,誠乃我校之校訓,今後我會好好看你表現,若是有什麽弄虛作假,決不輕饒!”
說完這些,他的表情緩和些。
“你如今比後面那些留級生好些了,也要加倍努力才是。”
楊炎將“後面”和“留級生”兩個詞念得極重,眼神隨即看向了郭純那一片的幾個人。
“謹聽先生教誨。”
“坐下吧!”
對話很簡單,楊炎也沒有做表面上的誇獎。
但結果顯而易見,楊炎楊先生某種意義上認可包國維了!
一絲不苟,鐵面無私,被人稱作包青天的楊炎竟然認可一個留級生了?
這個場景當時就在眾生的心裡激起了驚濤駭浪,紛紛將目光投向了坐在不起眼位置的包國維。
“包國維?他不是學校那個有名的窮學生,人送外號黃金狗腿子?”
“握草,他穿的是西裝,好像是派克蒙的西裝!”
“切,瞧伱那窮酸模樣,不就是一件西裝嗎,那樣的我爹能給我買十套!”
“西裝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楊炎竟然沒有罵他!楊青天沒有罵他!”
“這小子過了個年換了一個人了?”
就連安淑真也轉過頭來看向坐的端端正正的包國維,但只是粗略的掃了一眼。
但後面的幾位就將牙咬得咯咯作響了。
人最怕做比較,原本你跟一群人同一個階層,當你躍升進步的時候,他們不會為你而高興,反而覺得是你破壞了平衡,對比得他們顯得落後墮落。
“包國維要是是自己寫的作業我當場將這個桌子吞了。”龐錫爾惡狠狠地說道。
“這個家夥上進,倒顯得我們墮落了。”郭純靠在椅背上,手裡把玩著一隻金色鋼筆。
“怎麽樣?我們回頭找個由頭,給他抓起來談談。”龐錫爾狗腿子一般的建議道。
......
周圍的議論紛紛沒有影響包國維,他反而在座位上面神遊物外,一邊聽著楊炎沒有營養的訓話,一邊在腦袋裡面回想著自己複刻出什麽跨時代的科技產品。
《赤腳醫生手冊》
《民兵訓練手冊》
還是《軍地兩用人才之友》?
全部寫出來會不會太過於張揚了?
......
“好了諸位且先自習,制定好這個學期的個人計劃,把握這大好時光。”楊炎看了看身後的鍾表繼續說道。“十點就是開學典禮了,及時到禮堂集合參加。”
說完這句話之後,楊炎就端著自己的茶水準備離開。
可走到一半的時候,他又退了回來,在桌子上找尋了一番,翻出幾本冊子夾在手臂下,對著包國維說道。
“包國維,你這課業先放我這裡,回頭批改完再給你。”
“是的先生,我沒問題。”
“嗯。”楊炎顯然對包國維的反應很滿意,這樣顯得他更加坦蕩。
隨後楊炎便匆匆離開了教室。
楊炎剛剛離開,一石激起千層浪,班級裡面像是炸開鍋似的。
“握草,楊青天真的轉性了?”
“怎麽回事啊這?”
“嘿,你看著吧,楊青天肯定得給他挑個刺。”
“不管怎麽說,這小子今天算是走狗屎運了。”
所有人都對此事議論紛紛,但沒有人上來跟包國維搭話,一來是他的名聲實在是不怎麽話,從前沒有人願意跟他扯上關系,二來是這個家夥如今看起來十分的高冷。
實則是包國維覺得自己跟這些少爺千金小姐們,沒有什麽共同話題。
也就魏俊明有說不完的話,他樂呵呵的暢想著什麽,隨後對著包國維自顧自地說道。
“新學期啊!真好!這學期我的目標是找一個女朋友!拿到一門科目的甲上!成立一個籃球隊拿到全校第一!並且在學期末順利升到高三,努力考上大學!”
魏俊明唾沫橫飛,說得手舞足蹈。
“你上學期也是這麽說的。”包國維冷不丁給他潑了一盆涼水。
在記憶裡面去年魏俊明也是這樣說的,前年魏俊明也是這樣說的。
他如今在坐在這裡,就說明了一切。
魏俊明有些不樂意了,回懟道:“那你新學期的目標是什麽?”
“拿第一。”
“什麽第一說來聽聽?我不嘲笑你,有夢想的人總是好的。”魏俊明拍了拍胸脯,給自己豎了一個大拇指。
“都拿第一。”
“.......”
這句話一出來,以包國維為半徑的一圈人都將腦袋轉向了他,隨後用一種看智障一樣的眼神搖了搖頭。
原本還想暢談理想抱負,積極向上的魏俊明,這下子活活給乾沉默了,好半天憋出一句。
“包國維啊,楊炎先生誇了你,但你也不能膨脹啊,路要一步一步走,飯要一口一口吃,今後你跟著我魏俊明,一定可以順利不留級的!!”
......
上午十點,志誠中學紀念廳也被稱作禮堂,兩百多名高二學年的學生已經聚集於此。
寬闊明亮的禮堂內,最頂上是國父孫先生的大部頭畫像,一盞大燈照射在講台之上。
這樣的大燈如今在國內還不太常見,一般都得從外國進口,但對於志誠中學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
整個開學典禮十分簡單,所有學生站起來背誦一遍校訓後,就是校長齊凌和各個校領導的致辭。
出乎意料的是,班主任楊炎竟然也在裡面,原因是他這一學年當上了高二年段的教導主任。
這讓二年二班的全體學生又是一陣哀嚎,就連平素上進讀書的白小恬也歎了一口氣。
“這今後我們班還不得當做典型來抓啊!”
“害,誰說不是呢,楊炎先生可是真正的鐵面無私。”安淑真也歎了口氣。
“說起來,那個包國維如今一看還是挺帥的咧。”說到楊炎,白小恬就想起今天出了風頭的包國維,圓圓的臉蛋又往右邊角落看了看。
“比上次在孤山館舍還要順眼些。”白小恬繼續補充道。
“是要好些。”
“誒,這包國維先前是不是喜歡你來著。”白小恬的眼睛瞬間放出光來。
一聽這話,安淑真頓時急了,連忙擺手說道:“別瞎說,我跟他沒關系,以後也不可能,況且他那種人......”
“嘿嘿,偏見!這可是偏見咧,我看那《悲慘社會》裡可說了‘偏見便是盜賊,惡習便是殺人犯’。”
......
而此刻,坐在角落裡的包國維都快要睡過去了,這個開學典禮簡直跟後世一模一樣,又臭又長又沒有營養。
特別是校長齊凌,老是說一些什麽新式教學之類的話,而只有包國維知道,這個新式教學在民國基本上可以算是失敗的。
以至於陶行知都做出這樣的評價:“賣盡力氣,不過把‘老八股'變成‘洋八股'罷了,老八股'與民眾生活無關,‘洋八股'依然與民眾生活無關。”
這個時代的新式教育,只是將原先的八股換個皮罷了,甚至是一股腦子抄襲日本美國的教育方式,與當時的社會格格不入,完全不考慮實際國情。
但如今包國維尚沒有力量去改變,所以也不去想這七七八八的,他現在隻想快點回到暖和的課堂,在上課前好好睡一覺。
可剛剛走到一個拐角口,三個身影就不知道從哪裡跳了出來。
“這不是包國維嗎?穿上一身派克蒙不認識兄弟們了?”
“嘿,真真的誒,是派克蒙,made in 。”
“包國維,你最好給我們一個解釋!”
等看清了幾個人的樣貌之後,包國維忍俊不禁,反問道。
“我跟你們很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