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向來是隨遇而安的,按理說就算在豬圈裡,她也能美美的睡上一夜,但不知道為何,今夜的她心如亂麻。
青曾幾次望見蘇府那氣派的大門,但也只是在遠處躊躇,未有進一步的動作。
她來這幹嘛呢?青問自己。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來這幹嘛,莫名其妙的就跟著車轍來到了蘇府,本來從小漂泊的她早就練成了一顆警惕和不信任他人的心,但不知道怎麽,一遇到蘇南,她就好像被繳械了一般。
走的有些累了,青找到一個橋洞底下,靠在有些潮濕的洞壁上,感到有些寒冷。
如今天氣已經入秋,盡管江南冬暖夏涼,但衣著單薄的她也抵不住秋風的侵襲。
她拿出來揣在內襟的金創藥,看著還剩下大半瓶的藥沫,送到鼻尖輕輕嗅了嗅,似乎還能聞到少年身上的檀香,他心中有些瘙癢,卻不知因何而起。
我大概是病了吧,那叫什麽?相思病,對。
赤爺死之前跟我說過這種病。
青陷入回憶當中,追尋著這種病的病因。那年他六歲,將他從繈褓中撿回來的赤爺正生著重病,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渾身生著鮮紅色的膿瘡,臭氣熏天,衣不蔽體。
這一身的紅色膿瘡也是她被稱為赤的原因。
她快要死了,赤爺在三個月前告訴青,當時她就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不過到了三個月後,她還是活著,但是嘴邊一直掛著“死了,馬上就死了”這般的話。
青雖年幼,但從牙牙學語開始的流浪生活讓她早懂了許多事情,她不想讓赤爺死。
青每天外出乞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討來的錢全都用來給赤爺買藥,當然,大部分的錢都會被別的乞丐搶走,並將她打個半死。
每次她拖著殘破的身軀回來的時候,她都感覺自己是不是也應該躺在赤爺身邊,畢竟她身上的鮮血比赤爺多的多。
直到有一天,赤爺忽然神色紅潤了起來,精神飽滿,那天蘇南也走了運,乞丐們去大垃圾堆聚餐,她討來的錢頭一次都留了下來,她想用那些錢去買藥,赤爺阻止了她,讓她帶了兩瓶劣酒過來。
赤爺那天跟她說了好多話,一個人幹了兩瓶酒,青知道了為什麽她一個女人,會叫赤爺這種帶有男人後綴的綽號。
以及為什麽她會染上渾身的膿瘡,這種無論怎麽治也治不好的頑疾。
當天夜晚,青親自將赤爺埋在了土裡,她又在赤爺身上學到了新知識,兩種新的疾病。
一種是心病,叫相思。
一種是身病,名花柳。
赤爺愛上了一個青樓男子。
回憶到這,青樂了一下,因為當時赤爺給他講這個故事的時候,她就樂了一下。
“乞丐愛牛郎,哈哈,真有意思。”
赤爺說。
牛郎名為柳林,他與別的男人都不一樣,一頭短發,英姿颯爽,從不染粉黛,向來以一副素顏對人,別人都管他叫柳假娘。
也因為這樣,他的價格格外的低。
但不知道為何,赤爺就是愛上了他,或許是兩個廉價貨之間的惺惺相惜吧。
赤爺每天早上乞討,晚上去找柳林纏綿,一日不找,心中仿佛就有螞蟻在爬,柳林的容貌就不斷在她腦海中閃爍。
這叫做相思病,赤爺紅光滿面的對著青說。
“你以後也會得這種病的,人人都會得。”
青不懂,赤爺也沒指望她懂。
赤爺曾對著柳林發誓,說她要為柳林贖身。
柳林也只是笑笑,並不作答。
從此往後,赤爺不再乾乞討的活,他乾起了正經工作,給人家家裡當搬東西的短工。
雖說掙得不多,但日積月累之下,給一個便宜的牛郎贖身,倒也夠了。
很可惜,故事的結尾總不盡如人意。
柳林被六個外地來的乞丐同時看上了,她們要求他要同時服侍她們。
柳林答應了,只不過要隔一天,說是休息準備。
一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柳林也應約而至,當天晚上,進入房間的有七個人,站著出來的只有兩個乞丐,柳林和其他四個乞丐都死在了裡面。
後來那兩個乞丐也因為身中劇毒,沒過一天就死掉了。
赤爺用她給柳林攢的贖身錢買了個漂亮的大棺材,又找了個技術高超的入殮師,美美的將柳林下了葬。
等她回來的時候,嘴唇鮮紅,神色低迷。
她也中了柳林的毒,不過是她為那六個乞丐準備的最輕的毒。
梅毒。
從此之後,因為身上的紅瘡,她改名為赤,又因為柳假娘,她給自己起了個綽號叫赤爺。
說完這個故事,赤爺就腦袋一歪,駕鶴西去了,青現在感覺自己很幸運,跟著赤爺六年都沒被傳染梅毒,但也感覺很不幸,因為他要是得了梅毒,應該早就死了,也不用在這人間受苦。
不對,我要是死了,就碰不到他了,青的眼前又出現了蘇南那張笑意盈盈的臉,心中又刺撓起來了。
果然,赤爺說的對,我也會得相思病。
“大哥,這小兔崽子擱這呢,王八犢子,讓我白去城南一趟。”
罵罵咧咧的聲音從青身側響起,本來一直警惕的她卻沒發現蘇三的靠近,看來相思確實是一種病。
青扭頭看向蘇三,一下子就認出了她就是白天跟在蘇南身邊的侍衛,又注意蘇三離自己不過五步的距離,她連忙扭身,準備開溜。
雖然不知道蘇南的侍衛找自己幹嘛,不過一看就感覺來者不善。
她還沒見到蘇南,不能出意外。
但蘇三身為二流武者,擒拿一個小小的乞丐可以說是易如反掌,只不過一個閃身的時間,青就被掐著脖子按在了牆上。
“麻利點,早乾完早收工,都找到後半夜了,困死了。”
蘇大從另一側的橋洞跳下來,打了個哈欠,不耐煩的喊道。
“好嘞。”
蘇三手指發力,打算掐死這個小乞丐,自己的刀下午剛洗完,可不能再沾染乞丐的髒血了。
“咳咳,不…不要。”青想起蘇南,她的求生**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強烈過,我要見他,我不能死。
青手中的金創藥滑落在地上,她雙手緊緊拉著蘇三的手臂,小腿不停踢打著,但動作逐漸緩了下來。
我還是要死了嗎,青的意識有些渙散,涎水順著嘴角流下,她回想起自己黑暗的前半生,活在泥沼中,垃圾中,橋洞下,跟老鼠,蒼蠅搶食,身上沒有完好無損的時候,總是傷痕累累的。
可惜啊,本來還想再見一面的,老天,你真當有眼嗎?那為何我的命運如此不公啊?
她抬起頭,死死的盯著蘇三,眼中的怨氣不禁讓蘇三一哆嗦。
她頓時感到一陣恥辱,隨即獰笑著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小兔崽子。彌留之際,青又想起了蘇南,加起來不過五分鍾的相處,卻感覺比自己的一生都要值得。
唰。
一陣破空聲傳來,蘇大立馬警覺起來,銀光在她眼前閃過,那速度哪怕是一流武者的她都跟不上。
蘇大瞳孔微縮,
宗師!怎麽會有宗師!
“啊!”
蘇三痛呼一聲,蘇大轉身看去,一柄飛刀赫然插在蘇三的右手手掌之上,刀刃深深沒入其中,讓人驚歎這力道之足。
蘇大立馬抱拳躬身向外,朗聲說道:
“不知是哪位宗師前輩到來,我兄弟二人奉蘇家家主蘇嬌之命行事,若有衝撞,望前輩海涵。”
“這個小乞丐我保下了,你們回去吧。”
一道男女難辨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讓人分不清方向,蘇大一咬牙,飛身向蘇三而去。
她饞著蘇三,領著他又向周圍鞠了一躬,用輕功躍走了。
過了一會,一名裹著黑袍的身影緩步順著河道走來,在青的身旁站定。“這小乞丐,怎麽從城南跑到城東了?要不是我來得及時...”
黑袍人搖搖頭,一手撿起青丟下的金創藥,一手將青扛在背上,腳尖輕點兩三下,猶如鬼魅一般,消失在橋洞下。
…
“什麽!”
剛剛睡醒的蘇南揉了揉眼睛,看著系統顯示出的劇情進度:
主線未開始,青拜師神秘人,居山練武,預計五年。
我怎睡一覺青怎就突然拜師了!?
難道這劇情修正力真這麽強嗎,還是我的吸引力不夠大啊?擱山上練武有什麽好的?
蘇南有些頭痛,本來他計劃五年內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來讓她愛上自己呢。
這五年下來青還能記得他嗎?看來要修改計劃了,蘇南揉了揉腦袋瓜。
“少爺,少爺你怎麽了!”
蘇小奴聽到房間內蘇南的大喊,顧不上自己還在洗漱,焦急不已的連忙闖進了蘇南的房間。
當然,沒敲門。
就這樣,蘇小奴看到了讓她血脈噴張的一幕,睡眼惺忪的蘇南,衣衫不整的坐在床上,香肩半露,性感明顯的鎖骨直接展現了出來。本來應該告罪直接出去的蘇小奴想到昨天少爺對她說的話,咬咬牙,直接撲了上去抱住了蘇南。
這一下給蘇南整懵了,他這侍女怎麽暴露性別之後還敢這麽大膽?
蘇小奴一手放於蘇南腰際,一手攬著蘇南的香肩,手掌不老實的一下一下拍在蘇南漏出的肌膚之上。
“沒事沒事少爺,做噩夢了吧,小奴在呢,小奴陪著你呢。”
蘇南有些無語,你這是安撫我,還是佔我便宜呢?
蘇小奴緊緊的抱著他,少女身體的幽香鑽進蘇南的鼻孔中,讓他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馬。
還好這妮子今天穿了束胸帶,不然他可吃不消了。
“好了小奴,我沒事,你快起身洗漱去吧,你臉上的水都蹭我脖子上了。”
正把整張臉都埋在蘇南脖頸處一頓猛嗅的蘇小奴尷尬的抬起了頭,有些意猶未盡的起身。
她依依不舍的朝蘇南擺了擺手:
“少爺,一會我來伺候你洗漱,要有什麽事兒可一定要叫我啊。”
“好好好,你快洗漱吧。”
洗漱,怎麽可能洗漱!
我現在整張臉,整雙手,整個身子,都是少爺的味道!
蘇小奴悄悄的帶上門,俏臉興奮到甚至豔紅色。
“嘿...嘿嘿...”
蘇南在房間裡聽到門口蘇小奴的不懷好意的笑聲,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這侍女,解放了秘密的同時,好像把天性也給解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