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鄭定瑞所部新下的惠安縣,泉州府大部已完全納入明軍實控。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在那些商販逃兵添油加醋式的不斷傳播下。
不僅僅是福建各州府,乃至於周邊數省,也是漸漸開始變得暗流湧動了起來。
那些隱藏於各省暗處的力量,有志之士,或者乾脆就是野心家們,全都從泉州之戰看到了清廷那脆弱的冰山一角。
幾十年都沒打過仗的朝廷官兵……或許也沒想象中那般可怕了。
康熙六十年的十月末,原本紛亂的北方局勢漸漸平息。
如同四阿哥胤禛的謀臣戴鐸推測的那樣,康熙雖已年老,卻也沒驟然在這時做出那等容易引起北方亂局的荒唐事出來。
大清的撫遠大將軍,十四阿哥,固山貝子愛新覺羅胤禵奉詔回京以後,除卻日常朝覲康熙皇帝,順帶又得了頗多賞賜外,卻是再未有任何大的動作。
康熙不僅未透出半點要冊立其為儲君的意思,就連其爵位也還是維持不變,僅僅只是賞賜了大批金銀器物便算是作罷。
甚至於,還將那些急不可耐想要站隊下注,即請求冊立儲君的奏折全給駁了回去。
這下,那些原本以為康熙是有意要冊立胤禵為儲的文武大臣,皆是有些犯了迷糊。
不過,他們犯起了迷糊,胤禛這邊卻是長長的松了口氣。
“多虧先生算無遺策,及時提醒,若不然,本王或許還真要一步走錯,滿盤皆輸啊!”
“王爺過謙了,臣也只是盡了臣子的分內之責而已。若王爺不是伯樂,就算臣如孔明在世,怕也得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戴鐸連忙拱手自謙道。
“先生言重!”胤禛微微一笑,對於戴鐸那恰到好處的馬屁,倒是頗為受用。
“既如此,那便依先生之言,本王且看天時了……”
大明永和元年,十一月初。
朱怡炅正式下旨,遷都泉州府城,並以原來的知府衙門為臨時行宮。
至於俘虜的泉州知府王道成,還有福建巡撫呂猶龍,朱怡炅甚至連接見都沒有接見,僅僅只是吩咐下去嚴加看管,不得令其自盡。
現在這兩位,對朱怡炅還有大明的意義,已然是可有可無了,至多就是一個政治宣傳。
若是泉州之戰爆發前,這兩人主動投誠,哪怕是被俘虜抓獲,或許朱怡炅還會很高興。
可是現在,泉州之戰,福建清軍綠營不僅全軍覆沒,還敗的那般快,快的甚至有點草率,直接讓朱怡炅還有大明這邊的軍官看清了清軍,至少是南方清軍的外強中乾。
幾十年都沒打過仗的軍隊,還有何戰力可言?
這時的泉州知府衙門,大明臨時行宮,同樣也是大明目前於福建的軍事政治中心。
“啟稟監國,目前我軍於降兵的整編工作已基本完成,若是再加上先前募集的新兵,現有新軍兵力已至六萬余人。”
楊恭於客廳,拱手侃侃而談道:“除去徐指揮使的第三鎮要坐鎮廈門和海澄縣,不得擅動,可調動的兵馬也有五萬大軍。再加上泉州府士紳於我大明的鼎力支持,糧草兵甲皆已齊備,可隨時發兵光複福建全省之地。”
聽到楊恭所言,在場另外九人與會的明軍將領,盡皆讚同的點頭。
就連之前城下之議,隱隱受派系裹挾,與楊恭結仇的陳福壽,亦是如此。
畢竟,眼下福建清軍已然團滅,僅剩下區區三千多人的駐防八旗,還有各州府的那點老弱殘兵,加起來都不夠明軍一個鎮打的。
這還不趕緊抓住機會,還在等什麽?
吞並了福建,不僅大明的地盤可以擴大,這些在座的將領,也能撈到不少軍功。
包括新降的那五位降將,也能借此收復家鄉,不至於被朝廷……哦不,是清狗要挾家眷。
可謂是一舉多得!
陳福壽見朱怡炅不講話,還以為是朱怡炅猶豫不決,連忙也幫腔勸說道:“監國,楊指揮使所言甚是,眼下偽清於福建的駐防兵力已然盡數敗於我大明之手。接下來無論是各州府自行募兵練軍,還是從浙江廣東方面調兵,起碼也需要兩個月的時間。且,就算他們真敢來,在我大明兵鋒之下,不過是悉數化為齏粉而已!”
“稟監國,陳指揮使和楊指揮使所言極是!此時確是全取福建的大好時機啊!”
“臣附議!”
“臣亦附議!”
……
有了楊恭陳福壽二人帶頭,在場眾人盡皆出列附和。
就連賴池同樣也是起身,跟著大夥一起拱手請命。
“嗯,既如此……”
坐在上首的朱怡炅聽罷,也沒有優柔寡斷,隨即下令道:“楊恭,鄭定瑞何在。”
“臣在!”
楊恭和鄭定瑞同時應聲上前。
朱怡炅說:“楊恭,孤命你為北路軍主帥,鄭定瑞為副帥。你二人攜本部軍馬,會同新軍第七鎮、第八鎮、第九鎮和第十鎮,總計三萬大軍。從速襲取興化府,並以此為踏板,伺機收復首府福州。”
“遵旨!”
楊恭鄭定瑞兩人再次先後應命。
“陳福壽、劉國基、賴池,還有凌應齊(十一鎮)。”
“臣在!”四人連忙上前。
朱怡炅再次下令:“孤命爾四人,率領本部大軍兩萬,南下與徐進所部第三鎮會合。就以徐進為南路軍統帥,陳福壽、劉國基為左右先鋒,攻略漳州府,務必在兩個月內切斷廣東至福建的通路!”
“得令!”
沒能得到攻打首府福州的大功勞,陳福壽雖有些遺憾,但卻並未在此刻有什麽異議。
畢竟,真要論起資歷來,別說楊恭了,就算是徐進,功勞資歷還有戰場經驗,哪一項拎出來,都能吊打他陳福壽。
監國任命楊恭為北路軍統帥,徐進為南路軍統帥,實際也沒什麽毛病,無非就是維持先前的任命罷了。
朱怡炅想了想,又補充道:“對了,還有這募兵練軍,不僅不可擱置放緩,還要加大力度。而且,這練兵的過程,也可適當安排新兵參與清剿先前泉州之戰逃散的潰兵,以及各地山賊匪患什麽的……”
諸將對此自然無甚意見,全都拱手稱是。
兵力越多,明軍自然也越強大。
處理完了軍務,接下來便是民政了。
楊恭等武將退下,原泉州同知,現任泉州知府,帶著一大票文官前來匯報工作。
基本都是泉州新下以後,一些政治上的瑣事,還有各大士紳豪族的示好和表忠。
對於主動示好的士紳豪族,朱怡炅自然也不會趕盡殺絕。
雖然他很眼饞對方的家產土地,但創業初期,自然是一切能團結的力量都要團結,如此方為長久之道。
對這些人好一頓安撫,朱怡炅又下令,讓泉州知府動用官方力量,盡可能的去召集一下位於泉州府的海商們。
現在泉州已下,那廈門的海運系統也是時候該開起來了。
有了廈門這個港口,就讓康掌櫃一人來回跑,還隻販運樟腦,著實太虧了,而且效率也低。
得想法子擴大一下海商的規模了,同時還得開拓一下沿海的商路。
康掌櫃只有日本的航路,沒有其它路子。這東南亞可是也有許多好東西,甚至那裡殖民者的火炮技術也可以想法子弄來用用。
而且,不僅是軍事海貿,民間海貿也很重要。
畢竟,論什麽最賺錢,那肯定是對外貿易了。
目前大明的財政經濟,實際上就是畸形的,基本全靠借(搶)和抄。
這壓根不是什麽長久之計,也不利於大明立足天下。
一個正統的政權,可不能像強盜土匪一樣,得有自己的一套內部系統。
明末的闖王李自成一開始之所以屢戰屢敗,除卻打不過的原因,還有就是他沒有一套完備的內部系統,從軍事到財政。
後面又驟然發跡,同樣也是在於,李自成於陝西扎根,並嘗試性的建立起了這套系統。
現在,朱怡炅也得在福建把這套班子打起來。
好在,他只需要照著台彎大本營抄,隻略微改動一下就行了。
對了,說到台彎,泉州府新下的同時,朱怡炅也從吳外手上得到了台彎那邊的奏報。
好家夥,就在他率領大軍,渡海擊廈不過月余,台彎那邊居然有人造反了。
根據王禮等人匯報的詳情,似乎是因為大明這邊過度借糧,讓那些地方上的鄉紳大戶感到了不滿。
畢竟,大明現下班子已然不像從前,下面人完成朝廷政令的同時,吃點回扣也是很正常的。
再加之明軍第四鎮都是新兵,主力一走就是個把月。而第四鎮得到的命令就是到處剿匪,彈壓地方,按那些山賊們的想法,這就是朝廷破壞了遊戲規則。
加上山賊裡頭又有先前清軍的潰兵加入,戰力或許沒增加多少,但信心卻是直接拉滿。
這下又碰上明軍第四鎮主動踩線,主力出走,而部分鄉紳大戶對明軍早已積怨已久。
各方因素混合在一起,二者一拍即合。
於是乎,這幫山賊匪寇和地主鄉紳的組合就這麽草率的起兵反了。
並且,由於猝不及防,加上叛軍聚眾甚多,還真把第四鎮打了個措手不及。
被埋伏之下,第四鎮被殺得大潰,損兵上千,余部分散逃入府城以及兩縣據守。
好在叛軍本身組成複雜,戰力參差,又令出多頭,連續攻打府城數日,都難以破之,甚至自身還發生了分歧。
當然,最讓朱怡炅驚訝的是,最後收拾殘局的,竟然是被他故意留在澎湖駐守的輔國公黃殿和李勇二人。
這二人得到台彎那邊的求援信報以後,便立馬率領本部一半的兵馬,渡海回台。
然後趁著叛軍發生分歧,又連攻數日,軍心俱疲之下,忽然發動突襲,裡應外合之下,一戰盡滅上萬叛軍。
當場陣斬叛軍首腦,俘虜甚眾。
整場叛亂從開始到結束,不過歷時七日,堪稱迅速。
看著手中這份從台彎發來的奏報,朱怡炅不禁歎息一聲。
想不到,當初為了激勵這些人好好打仗,就給他們封了超規格的爵位。
後頭害怕尾大不掉,順帶掌握權力,便刻意壓製這些義軍裡的老人。
卻不想,到頭來出了事,居然還是這些老人幫他收拾了殘局。
看來,對於這些曾經義軍裡的老將,也不可再一味壓製了。
畢竟,這可都是他朱大王的堅定擁護者。
還有,關於大明的財政吏治,也得重視起來了,否則,未來此等亂事只會越來越多。
這一點,在奏報上,王禮也有專門提出,在問詢如何處理叛亂者的同時,也指出了借糧之策的種種弊病。
還主動請罪,表明自己身為臣子,居然沒能為王上分憂,實乃大罪。
朱怡炅對此,思忖片刻,隻批示了一句“從速處決!”,又蓋上了自己的監國王印。
對於叛亂者,那肯定不能姑息,否則,只會讓人產生僥幸心理,後續便會越來越多。
而關於新的財政策略,朱怡炅其實已有腹稿,隻待福州一下,福建大局定了的時候,就可以推行看看了。
處理完台彎那邊來的奏報,時間已至晚上飯點。
朱怡炅邊吃著晚膳,邊拾起案上一封信件,這卻是吳阿蘭與他的家書。
雖然人家如今貴為監國王后,但終究還是個新婚燕爾的小媳婦,幾月未見,自然甚是思念。
說起來,吳外今早把信件給朱怡炅的時候,看他的眼神明顯有著不對,有複雜,甚至還有一絲幽怨。
朱怡炅微微一笑,親手將家書上的火漆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