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那麽多廢話,我今天來是要給你介紹我大哥給你認識的。”陶龍說。
一旁的平石阡尷尬的無地自容,對於自己突然多了個二弟這種事,他還是有些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嚴天辰則是詫異地看了平石阡一眼,又扭過頭瞧著陶龍,“你逗我呢?你倆才認識幾天?”
剛見平石阡的第一眼,嚴天辰就認出了這是幾天前在破廟救的那個人,這頭短發,實在是太有標志性了。
而平石阡也同樣清楚,這嚴天辰的本事肯定不次於陶龍,牆上的那把古銅色的弓一看就不是什麽低檔貨,這人就是在破廟射出那驚天一箭的神箭手。
陶龍撇撇嘴,夾了一塊熟食吃了起來,“咱倆當初才認識好像不到半天吧,你為了救我就丟了命根子,這事兒這麽快就忘了?”
平石阡緊緊地閉上嘴巴,豎起耳朵認真的聽著,眼睛卻不自主的瞄向嚴天辰的下面,這裡面好像有個大故事。
嚴天辰立馬急了,臉色漲的通紅,“你滾蛋!跟你說了多少遍了那支箭射中的是大腿裡!再敢亂說話老子把這一箭還給你信嗎?”
“行了行了,不跟你開玩笑了。”陶龍自顧自的吃了起來,這五年來,熟食這種東西平日裡他可無福消受,好在有這樣一個朋友,偶爾趕上能過過嘴癮。
嚴天辰也不再理他,這熟食多半要進他肚子裡了,便把頭轉向平石阡,“能讓老陶如此推崇,想必平公子有過人之處啊!”
“客氣了。”平石阡打著哈哈,他都不知道陶龍究竟看上自己哪塊兒地方了。
“平公子之前是做什麽的?”嚴天辰問道。
“目前在陶寨教書,得二位相救前並無其他職業,可以算是一個無業遊民吧。”平石阡如實地回答道。
“敢問平公子教的是哪方面的?詩詞?還是其他?”嚴天辰問。
“算學。”平石阡說。
嚴天辰有些意外,心裡不免生出許多質疑,大家族出身的他,算學這門功課從小至今苦學十年才稱得上是略有小成,看平石阡這幅模樣倒像個只會詩詞歌賦的才子,老先生才精通其道的算學,平石阡年紀輕輕竟有如此本事?不過礙於陶龍的臉面,也不好多說。
陶龍自然是看出了嚴天辰心中所想,“天辰,算學這一門,我記得你也有所涉獵,不如你們交流交流?”
說是交流,倒不如說是對平石阡做一番考驗,以打消嚴天辰的疑慮。
“那依平公子之見,我出個題目考驗考驗如何?”嚴天辰問道。
“可以。”平石阡點點頭,嚴天辰這點小心思怎麽可能瞞得過自己。
“那……平公子這邊請。”
嚴天辰帶著他來到另一張桌子前,筆墨紙硯俱全,他酷愛算學,這是他平時用來學習所用的。
陶龍也放下筷子來到這邊,說實話,他沒聽過平石阡教學的內容,只知道是算學,水平的話……既然平石阡選擇放棄那些書本上的知識,想必是胸有成竹。
“平公子請坐。”嚴天辰示意道。
拿起毛筆,平石阡感覺手生了些,也是多年不練的緣故,還不知道自己能寫成什麽模樣。
嚴天辰也不廢話,從架子上拿過一本算學書籍,隨便翻了幾頁,“今有善行者一百步,不善行者六十步。今不善行者先行一百步,善行者追之。問:幾何步及之?”
“二百五十步。”
平石阡連紙筆都用不到,這題還用算嗎?古人的智慧應該不至於此吧?
不過這題確實簡單,嚴天辰收起了輕視,他只是想試試平石阡的深淺,看到平石阡算的真麽快,可能是有真本事的人。
“今有共買豕,人出一百,盈一百;人出九十,適足。問人數、豕價各幾何?”
“十人,九百錢。”很簡單的一道二元一次方程罷了。
又是口算,嚴天辰見他毛筆都未動過,大為驚訝,便從一邊拿出了自己珍藏許久的一本算學書不停的翻著。
“今有出錢五百七十六,買竹七十八,欲其大小率之,向各幾何?”
這道題嚴天辰當初可是一直困惑了許久,始終不得其解,得人指點才以通明,如今也可以拿出來考驗考驗別人了。
“什麽意思?”平石阡的話讓兩人不禁有些無語。
這也不怪他,古文這種東西遇上不會的那就是真不會啊,題目都沒看明白還怎麽解題。
“有人出五百七十六錢,買竹子七十八根,分大小兩種竹,每根大竹子比小竹子貴一錢,買大小竹子各多少根?每根竹子單價各是多少錢?”嚴天辰耐心的解釋道。
“不等式啊。”平石阡終於拿起了毛筆,“設大竹子x根,單價y錢……”
嚴天辰和陶龍大眼瞪小眼,平石阡列了一堆他們看不懂的鬼畫符,仿佛是天書一般,見他在紙上不停的寫寫畫畫,終於落筆。
“大竹三十,每根八錢,小竹四十八,每根七錢。”
“你……你這是怎麽算的?”嚴天辰極其震驚地看著平石阡,紙上一堆的鬼畫符怎麽就得出了正確的結果?
“你看啊,假設……”
平石阡說的頭頭是道,嚴天辰和陶龍聽的一塌糊塗,埃克斯?歪?這都是什麽東西?一是這麽寫的嗎?這是算學嗎?
“懂了沒?”
平石阡講完了,兩人還是一頭霧水,不過看著他們的樣子,就知道是對牛彈琴了……
“那我換個說法,576÷78=7(錢)……30,可以在7錢的基礎上給30根竹子增加1錢。那麽8錢的竹子有30根,而7錢的竹子78-30=48(根)”平石阡再次在紙上計算著。
看著這些阿拉伯數字,嚴天辰哪懂得這些東西,不過聽平石阡敘述過程倒是明了許多,“這算法,要是讓國子監那些博士見到了他會說你瘋了……”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平石阡很有逼格的吟了一首唐寅的詩,反正他們不知道是誰寫的。
“好詩!”陶龍的目光再次多了幾分驚訝,要知道前幾日那首詞帶給他的後勁還沒過去呢。
“過獎了。”平石阡恬不知恥的接受了誇讚,但他心裡還是對著唐寅拜了一拜,希望他老人家不要怪罪自己。
“平先生大才,在下失敬了。”嚴天辰一臉佩服的抱拳道。
“哪裡的話,陶……”平石阡剛想說陶兄二字就咽了回去,“我二弟的摯友就是我的摯友,請!”
“請!”
三人回到桌前,喝了差不多半個時辰,聊得很是投機,不過酒也沒了,熟食也沒了,可滿屋仍然飄著肉香味兒和酒香味兒,本來嚴天辰是要再去買一些的,不過被兩人拒絕了。
“平先生,你的才能埋沒於此實屬不該,我在京城認識一些達官貴人,若公子有意,可否需要在下引薦一番?”
嚴天辰在了解到了兩人之間的事後,也覺得平石阡有些屈才,他是當今齊國宰相嚴寬的第四子,嚴寬是為數不多的忠臣,曾力保陶家,雖然結果不盡人意,但好歹也是因為他的緣故,陶家才有了最後的火種——陶龍,加上嚴天辰也不願卷入京城紛爭,幾年前便借口自己年紀尚小,主動隻身來到邊境歷練。
而且也是授嚴寬之意,一是為了順遂嚴天辰的心願, 二則是可以保護陶龍、拉好關系,希望陶龍將來有一天能夠重返京都,光振門楣。
不過這背後的事情陶龍卻是不知,本來嚴天辰不想與陶龍有過多瓜葛,但三年的相處,他改變了想法,能有這樣一個至交是人生的一大幸事。他怕把事情說開後,陶龍會以為他心有所圖,進而影響兩人之間的感情。
“不用了,在這兒挺好的。”平石阡拒絕道。
“我也勸過。”陶龍也附和道。
嚴天辰笑了笑,“咱們都是同道中人啊,不願卷入亂世紛爭,既如此,我們三人擇選良辰,就在這院中結為異性兄弟,如何?”
陶龍點了點頭,嚴天辰果然與自己心有靈犀,只要平石阡答應了,目的也就達到了。
平石阡笑而不語,且不說這兩人是否真的能夠躲避紛爭,但只看這兩人的樣子就知道他們心有鴻鵠之志,豈能甘願平凡?這分明是想拉著自己入夥罷了。
“好!”
平石阡應了下來,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這兩個人很對他的胃口,既已來到這個時代,他就是這個時代的人,避世的結果,還是要入世。
正午時分。
“念平石阡、陶龍、嚴天辰,雖然異姓,既結為兄弟,則同心協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隻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
誓畢,拜平石阡為兄,陶龍次之,嚴天辰為弟。
至此時,就在這個小小的院落,未來橫掃天下赫赫有名的“幸安三義”就此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