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女人驚恐的表情,王大虎大馬金刀一屁股坐在吱呀作響的椅子上,將女人摟在懷裡道:“真是婦道人家,我們現在是海賊,自然只能搶了,這裡是一百兩銀子,你先收好,想買啥就買啥,嗯,出手也別太闊綽了,還是要小心些,一次別買的太多,免得讓人起疑,另外我還給你帶回來這個……”
王大虎說著,像變戲法一樣摸出來一根鑲金嵌玉的銀簪子,輕輕插在女人的頭上。
女人雙手摸著蓬亂的頭髮和沉甸甸的簪子,有些不敢去拔,流著淚一邊哭一邊道:“你這麽多錢都是從哪兒搶的啊,危不危險,要不你還是別出海了,有了這些銀子,躲在家裡我天天給你做飯!”
王大虎卻是虎軀一震道:“瞎說八道啥,我現在是三當家了,手下管著幾十條船十幾條槍,這點兒銀子就把你嚇到了,我們這次搶了毛瞎子好幾萬輛銀子,還有堆不下的貨,我在島上還有幾千兩私房錢,下次我再多帶點兒回來。”
女人徹底呆了,愣了半天突然站起來道:“我不要錢,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你不知道,自從你們殺人跑了以後,我就整天提心吊膽的吃不好睡不好,這些天衛所的人還來過好幾次,都是問你們回來沒有,對了,你不能呆在家裡,趕緊走,不然天亮說不定官兵又來了。”
女人焦急的要推男人出門。
王大虎卻是摟住女人安慰道:“怕個球,我們這次回來火槍都帶了十多把,官兵敢來都弄死去球,你放心,我不會有事,哦,對了,官府的人有沒有為難你們?”
女人哽咽搖頭道:“那倒沒有,他們隻說若是你們回來隱匿不報就要全家抓去坐牢。”
王大虎松了口氣道:“那就好,你放心,小五已經安排好了,我們等會兒要去拜訪一下陳志安,以後他就不會來為難你們了。”
女人驚恐的捂住嘴巴,緊張道:“你……你們去找陳百戶,他……他還不把你們都抓起來?”
王大虎撇嘴道:“他敢,算了,你一個婦道人家,說這些你也不懂,就不要瞎操心了,先去把銀子藏好,對了,我怎麽沒看到鵬兒和玉兒?”
女人擦乾眼淚一邊收銀子一邊說:“自從你們殺人出海之後,毛瞎子又跑來攻打定海城,我擔心他們打到楊公鎮來,就把鵬兒和玉兒都送娘家舅舅那兒去了,畢竟那邊離海遠一些,也安全一些。”
“嗯,你做得對,這樣,明天我們走了,你拿一半的銀子送去給嶽丈,讓他幫忙把鵬兒送去私塾上學,爭取以後考個舉人啥的!”
女人聽的無語,哭笑不得道:“你想的美咧,還舉人,你以為府學是給你家開的啊,王大虎,你莫不是有點兒銀子了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這大小王莊幾十戶,幾百年都沒出一個舉人。”
“哈哈,別小看我們老王家,不過鵬兒的確不像是讀書的料,整天野的像個孫猴子似的,我看我們再生一個聰明的好了……”
說著王大虎站起來,摟著女人就往床上走去。
女人臉頰羞紅的嚷嚷:“銀子,銀子……”
“屁大點兒銀子,叫啥,等會兒再收……”
昏暗的油燈下,房間裡面很快響起吱呀吱呀的搖床聲,然後還有若有若無的對話聲。
“虎哥,你……你變的厲害多了!”
“那是,最近在島上我天天……嗯,天天吃鮑魚海參,力氣長了不少!”
“要不我也跟著過去島上吧,還能照顧你!”
“呃,還是算了,島上其實啥都沒有,房子都沒有,全都住的山洞,另外還經常要跟別的倭寇打架,你去幹啥,在家把家看好,把鵬兒玉兒帶大就行了,我每個月應該能回來一兩趟,差啥給我說……”
吱吱呀呀的聲音忽快忽慢,差不多半刻時間後慢慢消停下去,然後響起楊大虎打哈欠的聲音:“小翠,我先睡一覺,你仔細聽著門外,等會兒老七他們過來,趕緊叫醒我!”
“嗯,你睡吧,我幫你聽著!”
這一夜,對小王莊的所有家庭來說,都極不尋常。
黑夜之中,家家戶戶幾乎都有淡淡的燈光亮起,裡面傳出來許久不見的歡聲笑語,雖然都盡量壓抑的很低,但在這個荒涼孤寂的夜裡,依舊顯得十分熱鬧。
一群婦孺老幼二十多天的擔驚受怕, 此時都被突然安然無恙回來的男人們徹底拉入了幸福之中。
特別是那一包包的銀子,帶來的更是無比的驚喜和激動。
沒有人會在乎自家的男人在外面當海賊,對於沿海百姓來說,這或許是他們最終的宿命。
在其中一棟最為破舊的茅草屋內,一盞豆大的油燈映照下,王雲龍兄妹兩個正再給擺在中堂的兩個靈位上香。
父母雙亡,兄妹二人從小相依為命,這棟房子承載了他們所有的歡樂和苦難的記憶,存留著父母曾經健在時候的音容笑貌。
雖然兩人都已經不太記得清父母的過往,但血濃於水的親情,卻讓兩人依舊對這個地方充滿眷戀和不舍。
不過兩人都知道,以後回來的機會越來越少了。
“爹,娘,你們在天之靈,好好保佑我們,你們也在那邊好好照顧自己!”王雲龍三叩之後,把香插在一個裝滿香灰的陶碗之中。
“爹,娘,我會照顧好哥哥的,等哥哥娶了嫂嫂,生了侄兒,我就帶他們回來看看看望二老,你們在那邊多保重。”王雲巧伏在地上流淚磕頭,然後起身上香。
王雲龍哭笑不得,不過還是認真用掃帚將供桌上的蛛網和灰塵簡單請掃一下,然後走到門外,看著其他人家隱隱傳來的說笑聲,內心一陣無名的酸楚和孤獨。
無論在什麽地方,父母在,就有家,父母不在,家就散了。
尤其是在這樣一個貧窮古老的時代。
不過還好,這個時代更講求家族血緣,大家還能報團取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