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與我們一起守歲可好?”
張世舉次子張秉傑在年夜飯後,見母親張李氏又要去佛堂念經,便出言央求著。
“我兒莫要胡鬧,咱們人間是除夕夜,在畜生道卻是劫難日,母親要為它們誦經回饋,好讓它們超脫生命輪回之苦。”
張李氏面帶微笑,一臉的慈悲之相。
“秉傑,今日是個喜慶的日子,隻讓母親開心便可,切莫為難母親~”
張秉坤見狀,忙阻止二弟一番,自父親納了妾室,母親便是如此了,年幼時不懂,現在他已長大,自然是可以理解母親了。
且他們張家最近做的事情,也不是母親所能接受的,倒不如讓她去了,大家各自方便。
“秉傑,你母親心善,此舉也是為咱們張家積累功德,為父知道你心念母親,不如先送你母親回去,再去我的書房,咱們父子三人守歲。”
眼下家裡的其他人早已散去,那些妾室早領著孩子們回去了,這一屋子是他們嫡親的一家子,原配的夫妻。
那張李氏聞言,也不多話,隻衝著張世舉一笑,便出門去了。
張世舉的書房內,一支黃花仍在,貴妃塌上也被放了矮腳桌子,一應的瓜子果子在上擺著。
“老祁,你將那火盆再燒旺些,今日除夕你也早些休息,明兒一早去帳房裡領個紅包,也算是辛苦一年了~”
張世舉見這書房已經收拾妥當,待會兒父子三人有些機密事情要商議,便找個理由將他支開。
不是不信任這跟了自己一輩子的老夥計,實在是自己親生的兒子更可信,他們父子三人是先天捆綁的利益團體。
而祁生根已經老了,他的兒子們早已脫了奴籍,又是各有營生,今日他來府上侍候,明日可能便被家人接回了家。
到時保不齊他為了自己兒子,透漏些什麽東西,說難聽點兒,他們早不是根本上的利益共生體了。
“二位少爺,小人將碳夾子放在這兒,火不旺的時候您看著往裡放些就是~”
眼見二少爺進來,祁生根差不多也忙活完了,最後將木炭投在火盆裡,又將碎炭收拾了,放在火盆的不遠處,對著二位少爺說道。
“嗯嗯~”
見二人點頭兒,祁根生忙退了出去,他這一把老骨頭,確實也想早些歇息了。
待祁根生走遠,張世舉看了一眼自己兩個嫡生的兒子,心下也是感慨。
老大張秉坤是自己與原配夫人情意正好的時候生的,每日裡看著和氣,卻是個笑面虎,內裡卻是個陰毒的。
不過也好,男人嘛,就得這樣行走江湖才不怕受人算計,但他私下裡覺得這種性子,每日裡很難暢快。
老二張秉傑,是與張李氏的此子,那時夫妻情意已是稍顯冷淡一些,即至張秉傑一歲上,自己便納了妾室,還不止一個。
自那後張李氏便如今日這般吃齋念佛,甚少留意孩子們,許是沒有生母教導,老二就是個一根筋的莽夫,還是個一點就炸的。
張世舉心下總覺得虧欠他們兄弟二人,便定了規矩,這張家無論多少庶子庶女,皆不可越過他們兄弟二人,自己一手打下的基業,將來絕大多數也是他兄弟二人的。
“父親,二弟手下那群打手臨近年關,打劫了不少的商隊,如今官府那裡查的嚴些,不如咱們暫且收手,省得被官府拿了,還得出些孝敬~”
張秉坤與父親分左右在貴妃榻上坐下,看了一眼守著火盆的周秉傑。
“大哥,我手下的兄弟可都配著快馬,咱們截了就跑,那些個騎著老馬的官差衙役怎麽可能追得上?”
張秉傑聞言一臉的不服,隻衝著大哥言語一番。
“二弟,這官差老爺們,自古就是不打好的,不打賴的,只打那不長眼的,如今你的人若是一直不收斂,被官差拿了可就麻煩了~”
張秉坤嘴角揚起一個弧度,頗有些無奈的勸說。
“大哥可知,那些個官差,說得直白點兒就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的,壓根兒不是咱們的對手~”
張秉坤聞言更是不服,他手下的兄弟,幹了多少票了都沒出事兒,怎麽這大過年的自己親哥來給自己添堵。
“大哥還說什麽“專打不長眼的”,我手下的兄弟那可都是訓練好的,怎麽也比那些官差強些~”
“二弟,你莫要大意……”
“你大哥說停,你隻叫你的手下停手便是,怎麽你能耐的要比官差還要厲害?”
見兩個孩子又是一番爭執, 張世舉衝著老二便是一番呵斥。
“父親,大哥這明明是看不上我手裡的人~”
張秉傑顯然的更是不服,大哥小瞧自己也就算了,父親如今也是完全站在大哥一邊。
“哎~”
張世舉見老二模樣,不禁一聲長歎,終究是自己的過錯,才讓這孩子沒有生母教導,成了這番模樣。
別無他法,只能自己忍著,想到此處,張世舉將聲音放和緩了些。
“你兄長這是穩妥之言,眼下正是年關,那衙門裡的老爺們也是需要銀子過年的,難道你想弄些銀錢,都孝敬了他們?士農工商,咱們在這最末流,終歸是要低調些行事。”
“父親,最近兒子乾活兒的時候,總是避開咱們張家集的商隊,只要不吃窩邊草,誰還能知道是咱們乾的不成?”
張秉傑明白父親的意思,可他想不明白,自己這陣的行動呢也是挑揀著來的,且又無事發生,怎的父兄都是這般模樣?
“兒啊,你說的這些,我與你兄長都是知道的,只是眼下這行情,雖說你這麽做能掃蕩些銀子出來,但終究是治標不治本,盤活不了咱們的張家集呀~”
張世舉目光自他臉上掃過,又看了右側半躺著的長子,頗有些無奈的說道。
“父親是說那周氏大集?”
見父兄如此,張秉傑瞬間明白其中關竅。
“算你還不算魯莽,知道真正讓咱們張家大集衰落的是周家大集,你那手下再怎麽行事,最多也只能解一時之圍罷了~”
見二弟如此,張秉坤不由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