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二兒子有所長進,張世舉便有了說下去的**,眼睛微眯著看向那在撥弄炭盆的張秉傑。
“哼,父親這是小瞧我了,這周氏大集是孟縣周氏的產業,兒子還是知道的。”
張秉傑一臉的不服,憑什麽兄弟二人,父親單單隻小瞧自己,大哥那成日的呵呵笑著,也沒見比自己強多少。
“孟縣周氏?自然是孟縣周氏,可這是孟縣周氏中,哪個人的?”
張世舉見他又要犯了老毛病,耐著性子問了一句。
“他們孟縣周氏,最有名氣的便是與固縣首富合夥做黃酒生意的周戒鹹了,除了是他還能是誰的產業?”
張秉傑脖子一梗,一臉的自信。
“哎~我兒就不想想,今年孟縣幫著縣令大人征糧的是誰?”
長歎一聲,張世舉頗有些無奈的說著,又掃了一眼身旁的長子。
“父親與兄長隻當我是無知小兒,那幫著孟縣征糧的是固縣首富的女婿周舉人,兒子長日裡出門,怎麽會不知道這些?”
張秉傑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二弟何不想想,固縣的舉人為什麽幫著孟縣的衙門征糧?”
張秉坤饒有興趣的看著二弟,臉上仍帶著那標志性的微笑。
“固縣的舉人幫著孟縣的衙門征糧,能抗下這差事的是些什麽人,你不會心下沒數吧?即便咱們張家守著這張家集,咱們固陽縣的征糧,也不曾落到咱們身上。”
張世舉剝了顆花生,送入嘴中。
“父親是說,那固縣的周舉人其實是孟縣周氏?”
張秉傑忽的起身,一臉的驚異慢慢轉化為恍然大悟的樣子。
“怪不得,早些日子聽了他幫著孟縣征糧的事兒,兒子還想著這固縣周舉人當真是個能耐的,竟能跨縣征糧,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張秉傑也不再撥弄炭盆,隻起身坐在貴妃榻右側的藤椅之上,挨著大哥坐下。
“哼,要不你覺得這孟縣周氏一族,若沒個功名在身,怎麽隔了那麽老遠,在這三線交匯之處弄出這麽大的動靜~”
張世舉抬起眼皮看了這個兒子一眼,頗有些無奈的說著。
“二弟可知,為兄近些日子查到些什麽?”
張秉坤見二弟上了心,忙又詢問。
“他周舉人這兩年的手筆如此之大,咱們不注意到他都難,今年他又壓服了孟縣裡撈偏門兒的,千門裡的,煙花門的,拍花子的現在都歸他周舉人管著~”
“兄長莫要說笑,他周舉人怎麽講也是有功名在身的,怎麽的也不會和這些人打到一處去的~”
聞言張秉傑整個人都呆了,這在他的認知裡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誰家舉人老爺和這些人摻和呢?
“你也別說他是什麽文人,他可是在中了秀才後娶的固縣李繼樸的閨女,真要是看中這文人的臉面,怎麽會同意這種婚事?”
張秉坤的語氣中,頗有些意味深長。
“且咱們知道的,那酒坊也是有他的股,只不過是自己不出面兒罷了,每月裡酒坊的帳房都會去他府上送銀子。”
說話間張秉坤將一粒花生米送入嘴裡。
“我兒這是何時得來的消息,那固縣第一酒坊裡,當真有他的股?”
張世舉瞬間坐直了身子,原來隻以為這周舉人隻周氏貨站和大集這一處產業而已。
“這是自然,那酒坊的帳房,和您兒媳母家的仆下人有些親戚,兒子這才打探出來的,那人說,這酒坊的房子是周舉人為了感謝段承坤的收留,隨手送的。”
張秉坤挺了挺身子,抓起碟子裡的果子,隨口說著。
“那段承坤見禮物太大,這才拉著他族中伯伯周戒鹹入夥兒,後娶了人家閨女,這才又拉著李繼樸入的夥兒。”
“乖乖~隨手送的?”
張世舉聞言震驚了,大瞪了兩眼小聲喃喃道。
“媽的,這周舉人看來還真是老子的克星,老子靠集市過活,他也乾集市,還把老子的生意給帶黃了。”
“咱們家有酒坊,他竟然也同人開了酒坊,老子有賭坊、青樓這一水來錢的買賣,他周舉人也有,而且比咱們的更多,更好~”
說話間張世舉的聲音越來越低沉,到了最後仿佛是從牙縫裡擠出的一般。
“父親,您若是見著他心煩,兒子手下有的是人手,哼~”
說著張秉傑單手一劃,做出一個斃命的姿勢。
“二弟,咱們莫要衝動~”
張秉坤知道老二是個衝動的性子,忙慌著製止。
“你可知在周氏大集前盤踞破廟的朱老三是怎麽沒得?孟縣西南門兒的朱老六又是怎麽沒得?”
“朱老三是個不經打聽的,那朱老六可是通著衙門, 他姐夫可是孟縣衙門裡的趙班頭兒。”
“兄長是說,這些都是那周舉人所為?這朱老六還好說,前些日子鬧得挺大,說他指使人在周氏大集縱火,這都是經官的,朱老三卻是為何?”
張秉傑聞言思索了好一會兒,這才一臉的不解。
“哼,這朱老三的事兒可是發生在他周舉人買地之後,不過是月余的功夫,那破廟就完全被清理出來了~”
張秉坤冷哼一聲,嘴角帶著標志性的微笑。
“我兒是說……”
張世舉一臉的不可置信,看來自己對這周舉人了解的還不夠透徹,眼下看來還是多虧了這個長子。
“嗯~”
張秉坤點了點頭,算是肯定了父親的想法。
“這些消息可靠嗎?”
張世舉像是想起了什麽,將手掌放在炕桌之上。
“這是兒子費了一年多的時間,才打聽來的,二弟,眼下這周舉人佔據了好位置,周氏大集如今卡著脖子吸納三縣的物資錢糧,早就成了氣候。”
張秉坤將腿從貴妃榻上放下,先是看了父親一眼,又轉頭望向身側的二弟。
“他身後的李繼樸通著鳳凰池,他本人又有功名在身,那些和他作對的,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咱們需得小心點兒才是。”
“可是我兒,咱們現如今快被他周氏大集打擊的沒了生意,現今路過的商隊,根本就沒必要路經咱們張家集了,如此咱們張家的財路算是斷了~”
父子三人又是一番長談,直至天光放亮,守歲完了才算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