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的人,聽見動靜,瞬間安靜了下來。
“您老是……”一個頭頭模樣的人,轉身行禮,探尋地問道。
老族長見此人一幅潑皮的樣子,不願多搭理他,只是將頭背了過去。
“這是我們周氏一族的族長,怎麽,你也要稱兄道弟嗎?”
周戒鹹身材高大,此時黑著臉,眯眼打量著眼前半羅鍋的瘦小男人。
“祁大駝子,誰讓你到這裡來的?”周戒鹹冷聲問道。
“周大爺,是您啊。”祁大駝子諂媚地笑臉迎著。
“祁大駝子,這周邊人你是都知道的,這戶人家是我周氏子孫,你不會不知吧?”周戒鹹冷笑著。
“知道,豈能不知,這是周氏新晉的秀才相公,我這不是來道喜來了嗎?”祁大駝子嬉笑著。
“哎呦媽呀,周大爺,您下腳輕點兒~”
祁大駝子被周戒鹹一腳踹倒在地,嘴裡連連討饒,卻不敢說這腳踢得不對。
“周大爺,我就是一個街頭小嘍囉,您別跟我一番見識。”祁大駝子怕將起來,背上的羅鍋,似乎更大了。
“我們周氏一族,好容易出了這麽個苗子,你來糟蹋一番,這一腳你挨得不虧。”周戒鹹冷哼道。
“哎呦,周大爺,原來您是為了這事啊!?那我可真是白挨了。”祁大駝子急得直跺腳。
“您家的三老太爺讓我來的啊。”
“誰?!”周戒鹹仿佛不相信自己耳朵一般。
“三老太爺啊,真是三老太爺啊~”祁大駝子怕他不信,重複著說著。
“你說是就是嗎?拿出證據!”
三老太爺是族長的親弟弟,這光景出現,老族長終究是面上無光,可周戒鹹也樂意讓這件事實錘。
畢竟,這事也算是三老太爺做的不光彩,只是面上還得維護著。
“證據?”
祁大駝子似乎是不明白什麽意思,只是看著周戒鹹的臉色,著實有些害怕。
周戒鹹有著秀才的身份,可見官不拜,隻這個榮耀,是他一輩子都趕不上的。
又長期習武,他這種角色,拋卻周家話事人、當地名商的身份,也不是他能招惹的。
“這個算不算?”祁大駝子慌張地從袖子裡掏出一個板指。
老族長遠遠地看見,忍不住向前走去。
“這是從哪來的?”老族長沉聲問道。
“三老太爺,三老太爺給的~”
祁大駝子一臉的疑惑,一個扳指而已,不見得是什麽好東西,真若是好東西,那老東西會給他?
反正他是不信的。
“這東西,我,我收著了~”祁大駝子歪著腦袋,小心地說著。
雖說不值錢,到手東西他也不願再吐出來。
老族長擺擺手,示意隨他去。
周戒鹹知道,老族長這是怒了,眼下重要的事是將澄哥兒的事辦了,其他的可以先不計較。
“祁大駝子,三老太爺找你時是怎麽說的?”周戒鹹隨口問了一句。
“三老太爺說,澄哥兒現如今是秀才相公了,讓我們以後罩著他點兒,這樣他作為三房的話事人才有面兒。”
“三老太爺還真是費心了。”周戒鹹冷笑著。
“那可不,中午飯晌的時候,三老太爺還著人來此處幫忙了呢。”祁大駝子指著煥然一新的院牆諂笑著。
“那臨時的黃泥灶,剛拆了的。”祁大駝子表功似的說。
“找人幫忙,幫什麽忙?”周戒鹹聽得一頭霧水。
“秀才相公親爹沒得早,外祖家又斷了來往,三老太爺心疼啊。”祁大駝子連忙解說著。
“說是娃娃可憐,就找了一幫可能沾親帶故的,上來認認門兒,順便將院子收拾下。”
“人從哪裡找來的?”周戒鹹聞言,瞬間感覺還有事情。
“周大爺,這人能從哪來?那是我從東市集上找的~”祁大駝子一臉的驕傲。
“遠的不說,隻咱們這街面上,滿街的媳婦兒姑娘,三姑六婆,少有我不知底細的,來的人,多多少少,還真跟咱們的秀才相公有點淵源。”
祁大駝子掩蓋不住的驕傲,讓周慎澄一陣無語,兩世為人,很少見過像他這樣,如此有才華的人啊。
“周大嫂子,你說,今兒晌午的來人,你可記得,是不是與你家有些淵源?”
祁大駝子見周慎澄母子從外頭歸來,忍不住求證道。
見母子二人不曾搭話,周戒鹹心中了然。
“帶著你的人,趕緊走,以後再見你和這些亂七八糟的人來這兒,別怪大爺我不客氣。”周戒鹹斜眼睥睨,冷冷地說道。
“周大爺,我話還沒說完呢!”祁大駝子似乎還有事要說。
老族長微微點頭,示意周戒鹹讓他講下去。
“三老太爺說,我這事兒要是乾得漂亮,老族長會再賞我什麽,畢竟我是給周家漲了面了。”
祁大駝子諂笑著,背上的羅鍋一上一下,配合著他點頭彎腰的動作。
“祁大駝子,大爺我賞你如何?”周戒鹹和聲問道。
“行啊,大爺您眼光好,財氣也旺,隨便賞些什麽,也不會差了。”
祁大駝子見周戒鹹臉色緩和,又不想白挨一腳,把周戒鹹往高了奉承。
“我給你五兩銀子,如何?”周戒鹹詢問著。
“好!這感情好~”
聽見數額,祁大駝子高興地直搓手。
而周季氏和周慎澄母子震驚了,五兩銀子,幾乎足夠他們兩年的日常開銷了。
“周大爺果然是大方!”錢未到手,祁大駝子繼續奉承著。
“但我有一個條件,只要你完成了,我就給你。”周戒鹹眼神瞥向祁大駝子。
“周大爺,您請說。”
祁大駝子一聽,不免有些失望,轉念一想,周戒鹹說話做事比那三老太爺靠譜多了,心下也想著多落些銀子。
“你去將三老太爺在縣裡的房子給砸了。”周戒鹹冷聲說道。
“怎麽?你難道不知那宅子的位置?”
周戒鹹見祁大駝子有些發愣,以為他是不知道位置。
“不,不,周大爺,您別開玩笑啊。”祁大駝子訕訕地回道。
“那可是三老太爺,我們的前輩。”
一句“前輩”惹得老族長內心一陣翻湧,有種想吐的感覺。
“那又如何?”周戒鹹目光清冷,顯然是發怒了。
“他能照顧我周氏的秧苗,我周氏如何不能照顧他?”周戒鹹反問道。
“周大爺,這是你們這一家子的事,和我不相乾啊。”祁大駝子可憐兮兮地說道。
話說到這裡,祁大駝子算是明白了,今兒這事,算是砸了,這周戒鹹和老太爺,是真的不理解三老太爺的一番苦心啊。
“算了,兩邊我都惹不起,看來今日的銀子不該我掙,出門不查黃歷,合該今日倒霉。”祁大駝子心下想著。
“周大爺,是我今日無禮了,我還有事兒,就先走了~”祁大駝子陪著笑臉說道。
隨後揮了下手,見狀烏泱泱一群人向門外走去。
“這銀子難道不掙了?”周戒鹹戲虐地問道。
“開玩笑而已,周大爺何必當真,何必當真~”
祁大駝子訕笑著,陪著不是,倒退著出了院子。
“周大嫂子,你們母子可被傷著了?”
老族長見一院子的潑皮走了,心下松了口氣,關心地詢問。
見他們母子二人搖頭,老族長稍稍心安。
“三老太爺是你們三房的話事人,他的心是好的,你們看,這院牆明顯地加固了,只是這行事…哎~”
老族長說著歉意的話,只是他的胞弟,雖說行事不怎麽樣,年紀擺在那裡,他又不能在重孫輩人面前貶低於他。
這讓他生生憋出內傷。
“鹹子,你三爺爺雖說此次行事混了些,你也不可讓人砸了他縣城的房子啊。”
見周戒鹹關門回來,老族長等不及周季氏母子答言,趕忙轉移了話題。
“老族長說笑了,三叔再怎麽過分,也是咱們內部的事情,輪不到祁大駝子這種人去做什麽。”
周戒鹹笑著回道,他知道,老祖長是個護窩的。
“嗯嗯,這就好,這就好~”顯然周戒鹹的回答,讓他十分滿意。
“老族長,只是有一點~”周戒鹹語言又止。
“有什麽你就說, 這院子裡都是我周氏族人,有什麽好扭捏的?”
老族長見不得他一個大男人這副模樣。
“只是有一點,您老能不能看住三叔,別讓他老是好心辦壞事。”周戒鹹語氣裡滿是請求。
“嗯嗯,好~”老族長滿口答應。
聞言周戒鹹一陣心涼,關於三老太爺,老族長是回答越是乾脆,越不會去真正做什麽。
一般情況下,會當場失憶,選擇性失憶。
“不知老族長與他大伯伯今日來是為了什麽事兒?”周季氏見時機合適,出聲詢問道。
前幾日,老族長來免了債務,今日來不知是否是反悔了?
這讓周季氏心下忐忑,不是說她小家子氣,而是這二十兩銀子,真要還的話,不知要還到猴年馬月。
她只是個普通的村婦,安守本分,積攢錢財確實慢了點兒。
“周大嫂子不用擔心,族長來定是好事。”周戒鹹看出了周季氏的緊張,出言安慰道。
周季氏將兩位迎進了堂屋,這次不怕沒地方下腳落座了。
“周大嫂子,你看,這些個桌凳也是三老太爺差人送來的?”
老族長見室內新放了家具,雖不是全新的,但終究能用。
“這是三老太爺有心了~”周季氏添水的時候,隨口應道。
“我就說我這三弟,是個有心的,有良心的~”
老族長聲音竟高了起來,可能是因為他的胞弟給他長臉了。
幾人自是一番言語,不一會兒周季氏與周戒鹹走出了堂屋,各自忙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