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慎澄在椅子上安坐,冷眼看著此時身上恨不能一百零八洞,被長矛插成篩子的朱老三。
“嗨~”
悠然一聲長歎,帶出些許濁氣,臉上的寒意被一種莫名的情緒取代,此時周慎澄心下也不清楚,這種不是很暢快的感覺來自哪裡。
“楝樹,這朱老三搜刮的錢財,都在這裡嗎?”
“是的老爺,都在這裡了。”
“滋事體大,莫要有人私藏,有些東西是不能戴在身上的,以免今後給自己帶來麻煩~”
周慎澄話說得清楚,聲音裡透著疲累。
“是~”
楝樹看出周慎澄的變化,輕聲應承著,轉身命令護衛隊的分成兩列,交叉互檢。
為了防止有人互相打掩護,不能兩人互檢,需得那種,甲乙-乙丙-丙丁-丁甲的循環,絕不交叉,以求最大限度的減少互相掩護的概率。
“老爺,都搜尋完了,無人私藏夾帶。”
楝樹親盯著大家,直至最後一人,見沒什麽發現,便隨意喊一人出列,在周慎澄的面前,將自己也搜檢後上報。
“如此甚好~”
不覺間一絲微笑爬上周慎澄的臉,看得出他對這個結果很是滿意。
“將這些錢財珠寶的,大家夥兒分了吧~”
周慎澄語氣輕緩,面帶微笑。
“老爺,您這~”
此時楝樹CPU轉的冒火星兒,也想不出老爺為什麽這麽乾,畢竟剛剛還吩咐著茲事體大,萬不可藏私。
“楝樹啊,分了吧~”
周慎澄滿是疲憊的撫著額頭,悠然起身。
“大家夥兒隻記得,跟我共事,銀錢上斷不會虧了大家,隻一點兒,錢財只在明處,若他日有些人起了貪心。”
“拿了不該拿的,露出些蛛絲馬跡給外邊兒的敵對之人,耽誤周家村大事的,莫說是他本人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即便是全族命脈也會被他毀了。”
清了清嗓子,周慎澄面帶莊重起身訓話。
“毀全族之利,還想著要族人顧念同族之情?這是癡心妄想,到那時等著他們一家老小的會是什麽,我自不用多說。”
周慎澄緩步踱著,目光冷冷的掃視著諸人,仿佛要將他們看透。
“咱們隻記得,出行則無私事,行事當無私心,如此我周氏方能做大,銀錢才能源源不斷,如此你我之輩,方能為子孫開疆辟源。”
話到此處周慎澄聲音稍緩和了下來,隨即揮手讓楝樹協同眾人去統計財貨,按份分發了。
他心裡清楚,若要人死心踏地跟著自己做這等事,那些工錢是遠遠不夠,財散則人聚,這道理他懂。
況且這破廟偏僻,甚少有人來,如今剛入子夜,正是安全的時候,不若及早分了,如此大夥兒行事兒也有動力。
“將那兩位姑娘帶來,余下之人再四處查看一番,莫要給人留下把柄,那枯井給恢復原樣兒,行事小心著點兒。”
見眾人將那銀錢首飾分了,周慎澄輕聲吩咐。
眾人此時對周慎澄是又敬又怕,應聲散去,不一會兒楝樹帶著兩位姑娘來了。
“小女子姐妹謝這位老爺救命之恩。”
那姐姐剛到眼前便拉著妹妹給周慎澄跪下,眼下她們姐妹已然是穩定了心神,見周慎澄行事,知道他不是個胡來的人,但也清楚他不是個心軟的。
“兩位姑娘快快請起~”
見狀,周慎澄舒緩了聲音。
“今日之事你們也都看到了~”
周慎澄面容嚴肅,目光只在院中掃視,不時看見個屍首,自己也覺得血腥味兒重了點兒。
“大老爺饒命,我們姐妹是什麽也不會說的~”
話音未落,那姐姐“撲通”一聲,再次跪下,揚起胳膊搖花手一般比劃著,生怕眼前之人一個不高興,便要了姐妹二人性命。
“姑娘誤會了,我豈是那草菅人命之人?”
見姑娘這般反應,周慎澄知道眼前人是被自己行事兒給嚇住了,便親自起身,將姐姐給扶了起來。
“你們姐妹莫怕,我也是那讀書之人,是有功名在身的。”
周慎澄勉強擠出個笑容,對她二人輕聲說道。
“那你~”
姑娘聞言遲疑起來,今日聽得那些個地痞流氓說什麽舉人老爺,自己隻當他們胡言亂語,誰想竟是真的。
“學生周慎澄,是孟縣舉子,這夥兒強人作惡多端,奸殺擄掠,害人妻女,如今上天要滅了他們也是應當。”
姐妹二人聞言只是點頭兒,畢竟周慎澄所言句句屬實。
“今日湊巧救了二位,按理是應將那賣身契還給你們~”
說著周慎澄將先前的木盒拿出,裡面是朱老三他們給各家的身契。
“但我陳朝最重女子名節,你們在這破廟已久,聲譽怕是早毀了,放你們回家也會被鄰裡指點。”
“到時族人再為了名譽,將你二人逼死,又或者你們姐妹勉強支撐下來,再被兄長作賭資,也是性命難全。 ”
周慎澄說著,不覺悲涼起來,偌大的陳朝天下,女子的活路卻只有一個名節作保,當真是不公啊。
那姐妹二人聽著,眼淚似那雨水般下落,眼前的周舉人所說句句屬實,哪怕今日她們在此活著,明日出了廟門如何,當真未知。
“不如兩位姑娘投身我府做個婢女,我家夫人寬厚慈下,給你們改了姓名,日後夫人做主,再給二位尋門親事,也算是個著落。”
周慎澄見姐妹倆這般情景,誠懇說道。
“多謝老爺,多謝老爺~”
話音剛落,那兩姐妹再次跪地磕頭,若真如此,眼前的老爺當真是她二人的再生的爹娘。
“只是眼下~”
周慎澄看了看朱老三那早已涼透的屍首,沉聲說道。
“老爺若有什麽難事,我姐妹二人定會全聽老爺的吩咐。”
姐姐見周慎澄模樣,心下也差不多明白,老爺這是有事讓她們姐妹料理,便出言表露忠心。
“這遍地的屍首總歸是要過了官的,你們姐妹明日一早去縣衙報官,隻說這夥兒賊人,分贓不均內鬥,兩敗俱傷,勝出賊人裹了錢財逃跑了,你們倆趁亂僥幸逃出便可。”
“老爺,官老爺那兒~”
“你們既投了我府,定不會讓你們再次遭難,官府那兒我早已打點明白。”
“眼下裡又有這身契匣子,路人信件,罪名定會坐實,到時你們作為苦主也是無罪釋放。”
周慎澄知道,她們是在懼怕什麽,平民去那官衙怕是不會有什麽好事兒,便出言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