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不戰而降,燕軍反手拿下高郵,掃清了後顧之憂,大軍直逼鎮江。
幸好盛庸率大軍趕到,燕軍沒有選擇冒進,雙方在鎮江擺出對峙之態。
群臣之間的態度也出現分歧,主戰派主張傾其全力,與燕軍一戰,主和派則建議朝廷派出使臣,與燕王講和,只要燕軍肯退兵,哪怕將北方土地割讓,未嘗不可。
朱允炆聽後勃然大怒,說道:“讓朕與反賊講和,還要割讓土地,天底下哪有這般道理?”
眾人紛紛噤聲,這時候,魏國公徐輝祖出列。
“京中還有二十萬兵馬,臣願率軍前往,與燕逆決一死戰!”
朱允炆皺眉思索,所謂的二十萬兵馬,是將皇城禁衛、五城兵馬司、後勤、民夫全都算上,真正能打仗的至多五萬,而且,你把人都帶走,京城就徹底空虛了。
如果四叔突然帶兵偷襲京城,豈不是徹底玩完?
徐家和四叔是姻親,誰知道你們是不是玩的暗度陳倉?
“卿家若出戰,京中再無良將,後方空虛,此乃大忌!”
徐輝祖皺眉道:“陛下,前線形勢危急,若此時還要有所保留,怕是鎮江也守不住!”
朱允炆依然擺手,說道:“朕覺得不妥,諸位還有其他建議嗎?”
方孝孺說道:“臣提議,譴信使前往講和……”
“不可能,朕絕不會向反賊妥協!”
“陛下息怒,臣的意思是,一方面派遣信使前往講和,同時譴群臣攜勤王詔書外出募兵,積蓄兵力,再與燕逆決戰!”
朱允炆對這個提議比較滿意,便說道:“卿家以為派誰去合適?”
方孝孺想了想,說道:“此人當是皇室宗親,最好是燕王的長輩。”
朱允炆又沉默了,四叔前面的幾個兄弟,包括自己的親爹在內,全都沒了,哪裡還有什麽長輩?
“宗人令何在?”
“微臣啟奏,根據皇親族譜,比燕王年長之人,只有慶成郡主。”
慶成郡主是朱元璋的侄女,論輩分是朱棣的堂姐。
朱允炆點點頭:“宣慶成郡主!”
劉安趕忙吩咐宦官去宣旨,大殿之上,眾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安靜過後,方孝孺又說道:“啟奏陛下,最近錦衣衛又在大肆抓捕朝廷官員,大敵當前,臣請陛下降旨,暫停錦衣衛的行動。”
齊泰緊隨其後:“臣附議,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際,錦衣衛想要查案子,大可等擊退燕逆之後再行動,何必急於一時?”
“臣附議!”
“臣附議!”
黃子澄、景清、楊榮等人紛紛站出來,大有眾志成城之態勢。
朱允炆卻是打定主意,說道:“錦衣衛查的是奸細,不能停!”
“可是,若按照吳王這樣查下去,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如何齊心抗敵?”
“身正不怕影子斜,若自身清白,吳王還能誣陷爾等不成?”
朱允炆恨透了奸細,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干涉吳王的行動。
他甚至開始懷念起前朝,動不動就剝皮充草,看看誰還敢暗中通敵,還誰敢跟自己作對?
早朝結束,群臣散去。
方孝孺等人臉色很難看,燕王陳兵鎮江,有盛庸在前面頂著,一時半會打不過來。
可是,吳王在京城中可是實打實的在抓人啊!
短短三天之內,已經有十余名官員進了詔獄,甚至還包括三名年逾六旬,已經退休的官員。
如果再仔細查一查這些人的背景,竟然有個離奇的巧合,全都出自江南一帶。
事情已經變得愈發不對勁,吳王似乎有目的在針對江南官員。
當晚,齊泰秘密會面黃子澄,說出自己心中的疑慮。
黃子澄也察覺出問題所在,說道:“吳王不像是抓奸細,反倒像是在清算。”
“清算什麽?”
“自然是當年那件事!”
“不可能!”
齊泰用力搖頭,說道:“那件事做的極為隱秘,不可能走漏風聲,再說了,吳王當時才多大,他能知道什麽?”
“若非如此,為何錦衣衛隻抓江南官員,難道僅僅是個巧合嗎?”
“如今朝堂之上,江南官員佔了大多數,說是巧合也有可能。”
“等到火燒到你我身上的時候,你就知道是不是巧合了!”
“我們有什麽好怕的?當年那件事情的背後,還有太后和陛下,無論吳王怎麽查,在太后和陛下面前,他還能反了天不成?”
“你想的太簡單了,陛下登基的時候,太后已經秘密派人清洗了一遍,將隱患全部清除掉,吳王不可能查到太后頭上。”
“既然隱患已經清除,我們就更沒什麽好擔心了!”
“但願如此吧!”
就在兩人密談的時候,吳王府迎來一位神秘的客人。
慶成郡主兒子黃弘,兼左軍都督府都督僉事,此時正滿臉憂愁,似乎大難臨頭。
朱允熥屏退下人,問道:“表兄這麽晚登門,有何貴乾?”
黃弘說道:“還望殿下救救母親,她,她……”
“聽聞慶成郡主即將去燕軍談判,可有此事?”
“正是此事,母親一介婦人,本不願參與到這場爭鬥,可是,陛下頒下旨意,不去就是抗旨,這可如何是好?”
“表兄莫急,慶成郡主不會有事的。”
黃弘神色慌亂,說道:“燕王大軍壓境,怎會同意談判?就怕震怒之下,害了母親的性命,我這個做兒子的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母親孤身入虎穴,無能為力……”
“慶成郡主是燕王的姐姐,長姐如母,燕王不會對慶成郡主動手的。”
“話雖如此,可是,我還是擔心……”
“表兄如此擔憂慶成郡主, 為何不去求陛下收回成命,換個人去?”
“我去了啊,聖旨下發,我就去尋陛下了,可是,陛下說此番談判關乎社稷,我們食朝廷俸祿,不能只顧自己安危,要為大明江山考慮,我再多說一句,就被趕出來了!”
朱允熥無奈道:“既然皇兄這麽說了,我也沒法子啊!”
黃弘暗暗下定決心,說道:“如果殿下能勸陛下收回成命,從今以後,黃家但憑調遣!”
“我真的沒辦法……”
“殿下,您就行行好,看在母親年事已高,別讓她去冒險了!”
朱允熥站起身,來回踱步,腦子裡開始思索。
按照前世的軌跡,四叔不會對慶成郡主動手,但是,現在情況有變,四叔在鳳陽吃了敗仗,損失慘重,誰知道會不會遷怒於慶成郡主?
話說回來,自己有什麽法子呢?
“這樣吧,我派錦衣衛護送,如果情況有變,錦衣衛拚死也要護著慶成郡主回京!”
黃弘依然苦著臉,說道:“燕軍大營之中,區區幾名錦衣衛如何能夠全身而退?”
朱允熥一咬牙,說道:“我再寫一封親筆信,萬一四叔真的失了心智,要對慶成郡主動手,就拿我的信出來,告訴四叔,倘若加害慶成郡主,我朱允熥定號召全天下皇室宗親與之決裂,就算他將來坐了皇位,也不會得到宗親的認可,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黃弘聽聞此言,細細琢磨許久,終於點了點頭。
“只要母親能安然回京,從今以後,黃家唯殿下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