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見面後,朱棣隻說了一句話,此奸臣欲姑緩我,以俟遠方之兵耳。
慶成郡主無言以對,遂返回京師。
朱允炆怒不可遏,在戰略層面上,四叔的經驗無人能敵,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緩兵之計。
這時候,外出募兵的官員剛剛啟程,能不能招募到軍隊,招募到多少,都還未知。
局勢再一次變得困難重重,莫非真的是天要亡我?
慶成郡主前腳剛走,朱允熥便匆匆進宮。
朱允炆現在一個頭兩個大,唯有看見小老弟,心中能稍稍寬慰一些。
因為群臣只會紙上談兵,真打起仗來,一個頂用的都沒有。
還有一種可能,他們根本沒有真心出力,甚至已經在為改立新君做準備了。
“朕已經很煩了,吾弟最好能帶來幾個好消息。”
朱允熥說道:“臣弟所奏有二,卻不知道算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講來!”
“其一,慶成郡主前往燕軍大營談判,臣弟派了錦衣衛隨行,本意是保護郡主安全,卻無意中得到一個消息,燕軍準備從浦子口渡江。”
“劉安,輿圖!”
朱允炆很快在輿圖上找到浦子口的位置,臉色變得很難看。
“錦衣衛是怎麽發現的?”
“回皇兄,錦衣衛沿途經過浦子口,發現燕軍正在大肆征集民間船隻,數量龐大,定是為渡江做準備!”
朱允炆氣得直拍桌子,怒道:“這麽重要的情報,兵部都是幹什麽吃的?”
“皇兄息怒,或許兵部的情報還在路上。”
“就算在路上,也是一群廢物!”
朱允炆越想越氣,如果不是小老弟派了錦衣衛保護慶成郡主,可能等燕軍要渡過長江,自己還蒙在鼓裡呢!
“劉安,宣兵部尚書齊泰!”
“是!”
朱允炆抬起頭,說道:“你剛說有二,還有什麽消息?”
“臣弟已經重提審過李景隆,根據其提供的同黨信息,已經抓獲三十余人,其中有五人存在通敵行為,另有十三人存在收受賄賂、濫用職權、打壓異己、欺壓百姓等行為,並且查獲大量金銀,由於涉案官員較多,下一步該如何處置,特來請皇兄示下!”
“通敵之人,證據確鑿嗎?”
“回皇兄,確鑿!”
朱允炆臉色陰沉的可怕,天子腳下,竟然藏著這麽多奸細!
“既然證據確鑿,沒什麽好說的,待三法司核驗過後,立即斬首!”
朱允熥又問道:“其余人等……”
“我大明正值多事之秋,只要不是通敵、謀反等罪過,都先放一放,你剛說查到多少髒銀?”
“十八名涉事官員,共計查出髒銀超過百萬貫,還有大量田契地契,古玩珍寶,由於時間緊迫,還未來得及估價。”
“這麽多?”
朱允炆再一次被震驚了,區區十幾名官員就撈了百萬貫,算上其他值錢的玩意,足足可抵江南富裕省份一年的歲入。
“原來朕辛辛苦苦,竟養了一群蛀蟲,不能姑息,決不能姑息,全都砍了!”
“皇兄息怒,一下子處死這麽多官員,還有連帶的家族成員,案情太大,皇兄是不是再考慮一下?”
“還考慮個屁,朕就是太寬容他們了,這一次,必須讓他們清楚,江山是我朱家的!”
朱允炆已經受夠了背叛,無論是通敵,還是利用權勢撈錢,都是背叛!
“還有,從明天開始,你來參加朝會,國難當頭,朕需要吾弟幫著出出主意!”
“臣弟遵旨!”
朱允熥心中暗道,放心吧,我肯定幫你對付四叔。
因為我還等著你傳位於我呢!
聖旨連同卷宗一並下發到三法司,左都禦史景清,刑部尚書侯順懷,大理寺卿胡閏三人聚在一處,全都苦著臉,不知所措。
無奈之下,隻好請來齊泰、黃子澄和方孝孺,共同商議。
齊泰得知事情的原委後,黑著臉說道:“我管不了,兵部情報滯後,剛剛被陛下罵了一頓,這時候讓我去觸陛下的霉頭,不是火上澆油嗎?”
景清又轉向方孝孺,說道:“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錦衣衛殘害忠良,我等卻置之不理吧?”
方孝孺說道:“老夫還要忙活募兵的事,實在是愛莫能助。”
景清隻好看向黃子澄,投去求助的眼神。
黃子澄思索許久,問道:“這些罪證能推翻嗎?”
“這……不好說……”
“有沒有可能,是錦衣衛屈打成招?”
景清眼前一亮,說道:“倒是有這個可能!”
齊泰反問道:“你倒說說看,錦衣衛搜出來的髒銀怎麽解釋?通敵的罪證,又怎麽解釋?”
“有沒有可能,罪證是偽造的呢?”
“你最好能證明是偽造的,否則,陛下肯定會將你一塊砍了!”
“這個,這個……在下也不是很確定……”
“事到如今,還想著保別人,先想想怎麽保住自己吧!”
景清疑惑道:“齊尚書此言何意?”
“你還沒看出來嗎,吳王這一次利用李景隆通敵,分明是要搞一場大清洗,我等都在他的名單之上,只是時機未還到,否則,你覺得他不敢對我們下手嗎?”
齊泰這番話說完,眾人全都沉默了。
過了許久,景清才說道:“吳王為何要對我等下手,這背後會不會……”
“不會的!”
方孝孺接過話頭,說道:“陛下是我們教出來的學生,他心中想什麽,根本不會隱瞞,老夫說句實在話,陛下沒有吳王這樣的心機。”
景清搖了搖頭,若有所思道:“吳王手段狠辣,做事滴水不漏,太可怕了!”
黃子澄說道:“更可怕的是,我等以前從未注意過吳王,能騙過所有人,才是真的可怕!”
眾人議來議去,沒有好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官員被處死。
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是,回家之後,立刻切斷與名單上人員的所有聯系,以往做過什麽事,經過什麽人,全都叮囑好了,打死不認。
棄車保帥也是一種戰略,誰也不想引火燒身。
方孝孺吩咐完,正準備休息,管家來報,有客人求見。
“這麽晚了,誰啊?”
“回老爺,是您的門生,大理寺少卿徐阿炳。”
“他來做什麽?”
“說是有要事, 十萬火急!”
方孝孺很不情願,但是聽說有急事,便重新穿好衣服,來到前廳。
“恩府,救救學生!”
徐阿炳一見到方孝孺,立刻跪地叩拜,泣不成聲。
方孝孺陰沉著臉,問道:“出了什麽事?”
“學生聽聞,錦衣衛派人去了鳳溪村!”
方孝孺立刻緊張起來,給管家使了個眼色。
管家立刻會意,帶著仆人丫鬟離開,然後守在門外。
方孝孺皺眉道:“何子欽不是早就死了麽?”
“學生,學生擔心……錦衣衛若是查出些端倪,該如何是好?”
“你做事的時候,可曾留下馬腳?”
徐阿炳搖頭道:“絕對沒有後患,何子欽全家一個沒留,而且,為了製造瘟疫,半個鳳溪村的村民都給他們一家陪葬!”
方孝孺聽完後,問道:“既然如此,你有什麽好擔心的?”
“就是當時,他家裡有個仆人……”
“什麽意思?你還是留下活口了?”
“恩府饒命,當時那個仆人死了娘,回老家辦喪事去了,等學生發現此人的時候,竟讓他給溜了……”
“你可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事?”
方孝孺怒不可遏,但凡走漏一丁點風聲,留下一丁點隱患,日後被挖出來,就是驚天暴雷。
因為整件事背後的那個人……
“我不管你用什麽法子,把那個漏網之魚找出來,絕對不可能留活口!如果需要地方官府配合,你隻管拿我的條子過去!”
“是,學生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