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當時我不應該讓那家夥掉進海裡!”物部連熊突然有點後悔,身為異國之人,統治這片土地的最好辦法就是將原有的領主控制在手,將其作為人質。他很明白這個道理,中大兄皇子不就是這麽使用扶余豐璋的嗎?那家夥既然可以奪取整個百濟,我也可以用同樣的辦法獲得這片新土地。
心思煩亂的物部連熊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但卻不像想象的那麽甘美,下一秒鍾,一隻柔美的手伸了過來,就物部連熊的酒杯注滿。物部連熊又是一口喝盡,不等那女子再次倒酒,便抓住對方的手腕,將其扯入懷中,直接搶過少女手中的酒壺痛飲起來。待酒壺空了,他丟下酒壺,將少女攔腰抱起,在其驚呼中走出客廳,搖搖晃晃的走進最近一間客房。
砰砰砰!
物部連熊是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的,他抬起頭,隻覺得自己的腦袋嗡嗡作響,就好像有一千隻馬蜂在裡面。女孩赤、裸身子,攤開手腳躺在床上,睡得正熟。佩刀和皮帶丟在地上,自己也什麽都沒穿。
物部連熊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想要把佩刀撿起來,卻險些摔倒在地。他身材魁梧,酒量很大,但即便如此,今天也喝得太多、太快了。敲門聲愈發急促了,物部連熊不耐煩的皺起了眉頭:“誰在外頭,什麽事?”
“叔父,是我,有緊急軍情!”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那是物部連熊的一個侄兒物部真備,物部連熊捂住自己的腦袋,竭力忍耐宿醉的劇痛:“進來說話!”
房門被推開,隨之而來的風將屋內汙濁的空氣一掃而空,物部連熊覺得好了點,他走到窗旁的幾案旁,想要給倒一杯酒,卻發現酒壺是空的,物部連熊喃喃的罵了一句,頭也不回的說:“什麽緊急軍情,說吧?”
物部真備驚詫的看了看窗旁全身赤、裸的叔父和床上的少女,最後決定當做什麽都沒看到:“唐人正在圍攻周留城,扶余豐璋要我們立刻返回救援!”
“什麽?”物部連熊轉過身來:“唐人圍攻周留城?不是說他們要圍攻任存山城嗎?怎麽又攻打周留城了?還有我記得扶余豐璋手下有好幾萬人吧?唐人在百濟不是只有萬把人嗎?怎麽會被圍攻的?”
“信上寫的不是很清楚!”物部真備神色有些猶豫:“不過好像是唐人從國內派來了援兵,那扶余豐璋又中了唐人的圈套,被騎兵打敗了!死傷不少。”
物部連熊來回踱了幾圈,突然他停住腳步,舉起幾案從窗戶丟了出去,然後大吼道:“人都死光了嗎?水,送些水來!”
片刻後,戰戰兢兢的侍女送了一壺水進來,在物部真備的暗示下,把蜷縮在床腳的少女帶了出去。物部連熊喝了兩口水,突然將杯子丟在地上,恨恨的罵道:“廢物,都是一群廢物,我告訴過他們,唐人是可怕的敵人,不應該和他們在平地交戰,而應該將其引進樹林、谷地,用零散的戰鬥來消磨掉他們,卻沒人聽我的!現在我好不容易佔下一塊地盤,卻又要放棄,簡直是太蠢了!”
“叔父,那我們應該怎麽辦?”
“只有撤退了!”物部連熊歎了口氣:“我們的輜重都還在周留,傳令下去,帶走能帶走的一切,
剩下放火燒掉,什麽都不要留給新羅人!” 周留城。
田地被戰馬的鐵蹄撕裂,即將收割的豆子和大麥被踩入泥土,槍矛和箭矢插入土中,仿佛大地母親生下了新的孩子。瀕死的戰馬發出最後的嘶鳴,人的生命力沒有那麽強,只有偶爾的喘息和痙攣,證明他還沒有完全邁入亡者之門。
“看來扶余豐璋真的不懂得怎麽打仗!”劉仁願看著遠處遍地的屍體:“如果他沒有殺掉鬼室福信,也不至於會輸的這麽慘!”
“是呀!”劉仁軌笑道:“騎兵利平曠,步卒利險阻,這是兵家常識,他竟然將倭人布置於平曠之地,卻將為數不多的騎兵鄰河布陣,焉得不敗?”
“不錯,正則兄果然嫻於兵法!”劉仁願拊掌笑道,他扭過頭看了一眼王文佐:“三郎, 若是換了你當如何處置呢?”
“以末將所見,那扶余豐璋倒也未必不懂兵法,只是情況所迫,不得已罷了!”
“哦?”劉仁軌笑道:“王參軍為何這般說?”
“賊軍中倭人基本都是步卒,而百濟人中有一些騎兵,若是依照常理,自然應當將百濟人列陣於平曠之地,倭人鄰河布陣。但是扶余豐璋誅殺鬼室福信之後,對於麾下的百濟兵將恐怕不太信任,所以扶余豐璋肯定是在倭人那邊的。若是將百濟人列於平曠之地,其軍一敗席卷過來,列陣於河邊的倭人就被擠進河裡去了,只怕扶余豐璋自己都跑不了;反之如現在這樣列陣,百濟人在河邊列陣,根本沒有騰挪之地,可收置之於死地而後生之效!”
“不錯,是這個道理!”劉仁願拊掌笑道:“倭人是客軍,敗了跑都沒地方跑,無需擔心其不盡力死戰;倒是百濟人是主兵,又與扶余豐璋有嫌隙,若是不放在河邊無路可退,只怕兩軍一交鋒便先垮下來了!不過這一仗打下來,只怕百濟人與扶余豐璋就更加離心離德了!”
“是呀,這一仗百濟人死傷的最多!”劉仁軌歎道:“方才我粗略估算了一下,生俘的就有兩千余人,算上被斬殺的,被趕入河中淹死的,怕不有上萬人。這般算下來,周留城中的可戰之兵,基本都是倭人了!”
“差不多!”王文佐笑道:“即便城中還有些許可戰的百濟人,但願意為扶余豐璋效力的也沒有幾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