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知道姨爹回家之時就是審問的時候,要等待結案後才敢放松哥哥。
那薛蟠賭天咒地,說自己沒有參與其中。
又說要出去與他們對證,薛姨媽和寶釵二人哪裡信他,任他在房中鬧騰,隻不敢將房門放松。
一時打聽得前面審案完畢,說是東府珍大爺把賈薔和李東家的糾了回去,要用族規處罰。
又說政老爺留芸二爺說了些話,此刻那芸二爺才走了。
再等了半晌,見沒什麽動靜了,寶釵和薛姨媽才都松了一口氣。
寶釵的意思是把哥哥關到明日,若真沒影響,到時再放了他。
薛姨媽便勸寶釵回園中去休息,這裡由她自己看著即可。
寶釵又待了一會兒,方與鶯兒一起回到園中來。
進了蘅蕪苑,只見香菱坐在房前台階上,呆呆的看著手上攥著的幾朵花兒。
便笑問道:“你又呆坐這裡幹什麽,小心屁股著涼!”
香菱見寶釵回來了,趕緊站起迎上來,忙忙的說道:“我方才在外面遇著芸二爺,他要姑娘親自去凹晶溪館,有要緊話兒要與姑娘說。”
寶釵聽了,心道十有**是與案情有關的,該是牽連到了哥哥,想到這裡不免又煩惱起來。
按理自己本不應該與賈芸私見,那賈芸也該明白這個道理,他特特說要自己親自去,恐怕是牽涉重大,不便讓香菱等下人帶話,因此才不得不如此。
猶豫再三後,才獨自出了門,去凹晶溪館見賈芸。
一時進了凹晶溪館,只見賈芸正在裡面來回踱步,似是在思考事情。
她便輕輕咳了一聲,那賈芸才扭頭看見了她。
賈芸迎了出來,向寶釵恭敬道:“姑娘請恕我冒昧,這件事必得親自告訴姑娘,才能保全萬無一失。”
寶釵聽了,愈加心慌,卻強作鎮定,問道:“芸哥兒有什麽事請說罷!”
她心裡明白,哥哥和自己一家的信譽,可能都牽系在賈芸身上。
她也曾自思當初讓李紈告訴賈芸,他要被那些人謀害的事情,到底是對還是錯。
後來細細一想,若等事發後把哥哥牽扯出來,不如讓賈芸事先預防,事後也有通融余地。
而且自那次寶玉瘋癲,自己與賈芸眼神交流,要他莫要牽扯出趙姨娘的事情,可看出賈芸是顧全大局,不是那種為了一己之功絕人根底之人。
所以才能放心把當時的消息通知於他。
賈芸見寶釵有煩惱的表情,知她以為方才審案牽出了薛蟠,便笑著道:“姑娘放心,東府薔二哥已經一人認罪,並未牽連其他人。”
又把當時審案過程,大略與寶釵說了一遍。
說完又把手上拿的卷冊遞上,並說道:“我因見這冊子上有‘恆舒典’字樣,想著該是姑娘家當鋪裡面的,因此不敢擅自毀去,要與姑娘親自說知。”
寶釵聽了一怔,忙接過那卷冊,細細一看,果然是自家當鋪的冊子。
因問緣由,賈芸便把那東西用這冊子包裹,自己怕牽涉薛家,用幔布替換下來的事情,一一說與寶釵知曉。
寶釵這才知道哥哥早已參與其中,以至偷偷將自家當鋪的東西取出來,交給東府那些人用來陷害賈芸。
若賈芸在審問時把這冊子一並上交,只怕現在自己家裡眾人,在這裡已經沒有立足之地。
便向賈芸行了個福禮,口中直說感謝周全等語,然後回身出了凹晶溪館。
賈芸望著寶釵去遠了,才回身到裡面把那石棍連著幔布取出。
方才是怕寶釵見著這東西,引起尷尬誤會,所以先藏在角落裡。
他想著這東西在外人看來只是普通玩物,恐怕如今只有自己,以及信上那叫做宗羊的人才知曉它真實作用。
隻不知那宗羊現在何處,又為何把這麽重要的物件當在當鋪裡,他何時又會去取回?
那信上說宗羊知道財貨的大概所在,若那宗羊現今還在世上,應該還會想辦法去取出財貨。
若能知道宗羊的蹤跡,應能推算出那個所在的位置。
因此想到這石棍還能利用,暫時不能毀去,只是裡面的絹帛要換一個假的。
便出了園子,買了一大張絹帛,讓店家按手帕大小裁剪幾塊下來。
忙完之後,方才回家。
在家吃完飯後,讓喜鵲兒幫自己磨墨,又把裁成手帕大小的絹帛拿兩張出來,鋪在桌上。
然後坐下來,思考一番後,在兩張絹帛上寫了兩份文字。
一份是模仿石棍中的筆跡,把前面一段文字照抄過來,只寫到“麾下效力”便止。
另一張絹帛上,則是寫了一段回答黛玉有關“化作春泥”的疑問,當時答應她要放在凹晶溪館,讓她來取。
等字跡晾乾後,便拿出石棍,開啟機關後把絹帛放入,然後重新閉合石棍,裹入幔布中,藏在自己床板下面。
接著便將另一張寫給黛玉看的絹帛小心疊起,揣在懷中,才出了家門。
一時回到園中,徑直走入後山曲徑上。
因今日出了石棍之案後,賈芸便想著能夠爬到山頂上,找到一個製高點,好觀察園內諸個角落的人員來往。
來到之前與香菱相遇說話的地方,便抬頭尋找與之前摘得一樣的花兒,只見上面一個凹陷的地方還長著許多,便尋找路徑上去。
前後搜尋半晌,才發現一條隱秘的道路,曲折通向山頂。
上去後四處一望,頓覺整個大觀園盡收眼底,連東府的會芳園也能看見全貌。
忽又見山石邊上有一塊手帕子,便撿起來細看,像是香菱用的。
知她當時竟自己爬了上來,摘花時忘了手帕,丟失在這裡。
便揣在懷裡,想明日交還予她。
又想到自己身上還有一塊手帕是小紅的,不知那小紅何時還會回到園中。
此時太陽漸漸要落入西山,賈芸一時也無所事事,就呆呆坐在山石上,俯視園中全貌。
只見西南方向稻香村中,一個小孩兒在婆子、丫頭的護持下,進入房中去了。
賈芸便知那小孩是賈蘭,此時正是他下了學。
又見那東南頭的瀟湘館中,走出一群姑娘丫頭們,從體態上隱約猜出是李紈、探春等人。
想必她倆因兼著替鳳姐照看事務的差使,在各個姑娘住處關照探望。
此刻應是看望了黛玉,出來要各回住處。
探春就近回了自己的秋爽齋,李紈帶著丫頭素雲正走在返回稻香村的路上,還未到家,卻見李紈似乎想到了什麽,停在那裡與素雲說了些話。
然後李紈自己進入稻香村,素雲則繞了過去,朝後山方向走來。
賈芸便一直望著那素雲要去的方向,先是在西北角上停下,與那裡負責崗哨的仆婦說了些話,又沿著園牆朝東而行。
賈芸見了,猜她八成是在尋找自己,應是李紈有話要與自己說。
他便下了山頭,卻並未從山體北面出去,而是沿著山徑一路來到東面,然後進入凹晶溪館。
凹晶溪館往後便是自己辦事場地,也該讓眾人習慣去那裡找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