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琦和熊廷弼聯明的奏本抵達京城之後,整個北京城都知道,從此以後,王琦在朝廷就已經不單單是一個武臣那麽簡單了,其身後不止有皇上,還有幾位位高權重的朱紫大臣,高門巨閥的支持。
熊廷弼明確在其奏本上代為署名,立場堅定的表明自己在遼東以王琦的魁首,兩相合作,毫無嫌隙。
孫承宗、徐光啟為其站台,那是因為事實證明,遼東事,只能王琦才能為之,其他人只能興歎。
而葉向高早就是王琦的朝堂合作者,那一日的內閣首輔親自等人拜訪遼東指揮使,可是牽動了整個京城官宦的心思。
北京城,禦花園。
“皇上,自從定遠侯抵遼,原本惶恐不安的京畿瞬間安定了下來,原本岌岌可危的遼東局勢,瞬間穩定了下來,”魏忠賢躬身立於朱由校身旁,一臉的諂媚:
“僅僅通過一個王琦,就將整個朝局掌控在手,通過幾封赦書,便讓內閣諸臣分化數派,僅僅依靠錦衣衛的幾個消息,便一窺遼東局勢,陛下,您的帝王之術,已經爐火純青,返璞歸真了!”
朱由校此時正蹲在地上,散衣敞懷,雕琢著自己從事木匠以來最為得意的一件作品:鏤空雕龍綠藤壺,因此對於魏忠賢的馬屁並不怎麽得意,漫不經心道:“什麽帝王之術,僅僅是因為朕為天子,朝臣不可僭越而已。”
“嘿嘿,陛下謙虛了,古往今來多少皇帝聖人,卻又有幾人能得宗做祖?”魏忠賢一邊遞著工具,一邊讓站在一旁的宮女太監過來伺候皇帝。
朱由校雙手撐著膝蓋,從地上站了起來。
“盧恩光現在做什麽?”朱由校先用錦帕擦了擦手,而後從宮女手上接過冰鎮黃桃水。
冰水鎮過的黃桃水,酸甜可口。
為了在夏日讓貴人們能夠享受清涼,每年冬日尚膳司都會從通州和大運河采掘大塊冰凌,存儲於地下深窖中,在夏天可以取出使用。
“在鎮撫司衙門做些事情,”魏忠賢斟酌半晌,才輕聲回道。
盧恩光原為遼東錦衣衛指揮使,現在卻因怯戰逗留京城,讓人知道難免嚼舌根......魏忠賢也怕皇帝心中不喜。
“修養幾日,五月底之前,讓他回遼東去吧,”朱由校坐在一旁涼亭石凳上,啃著一塊冰鎮西瓜。
朱由校怕熱,喜水、洗冰,雖然禦醫曾經說過冰水累心,會給心臟和肝髒大量壓力,應少吃減量,但是朱由校卻是置若罔聞,每日冰鎮果物,湯水不斷。
“陛下的意思是?”魏忠賢躬身問道。
“讓他幫朕看家,”朱由校將瓜皮隨手扔了,而後起身走到未完工的紫藤壺前,又要繼續乾活了。
王琦目前在遼東算是一手遮天了,就算是朱由校再器重王琦,也明白功高蓋主的含義。
“奴才明白,明日便讓盧恩光赴遼,替陛下守好家,看好門!”魏忠賢重重點了點頭,煞有介事,稍猶豫一下又道:“陛下,還有一事,奴才不知當不當講。”
朱由校的目光帶著專注,手持雕刻刀輕輕的在鏤壺表面雕拭:“有話便說......”
“最近朝中開始有人進言,想要讓信王盡快就藩......”魏忠賢的眸子先是看了朱由校一眼,而後快速垂下。
“嗯?”朱由校手指一停,有些疑惑道:“吾弟才十一歲吧?”
“歷代藩王就藩,十五歲之前,便會選定就藩地點,而後開始修建親王府,同時任命王府左右長使,開始教導親王,就藩職責,安撫百姓,與地方官員相處關系......”
魏忠賢心中其實很想要信王早些就藩,天啟目前還未有皇子誕下,這個時候一個十余歲的親王待在京城,總是令人有感不便。
“此事,過些天叫內閣討論下,挑一個好些的藩地賜予吾弟,”朱由校聞言點了點頭,心裡倒是沒有多想什麽。
朱由校其實對這個弟弟還是有些關護的,畢竟潛邸之時,除了太監王安外,便是和朱由檢相依為命了。
“對了,”朱由校突然想起什麽,手中的鑿子停了下來,扭頭看向魏忠賢:“盧玉這些天差事做的不錯,那封奏本,看起來也是對遼事頗有研究。”
“那盧玉最近確實勤勉,一直在薊州府監察南方押解到京的庫糧,而且自陛下登基以來,我朝多年虧欠的糧食第一次有了盈余,”魏忠賢不著痕跡的拍了拍朱由校的馬屁,才繼續道:“至於遼事,朝臣之中,除了孫大人和徐大人,那盧玉算是一個頗為勤勉做事之人。而且奴才聽說,盧玉的侄子,盧象升,今年剛得進士出身,卻願意舍了大理寺的差事,跟隨王琦去往遼東,為陛下分憂,抵禦建奴了。”
“盧象升?”朱由校想了想,點了點頭。
對那名年輕人倒是有些印象,是一位頗為英武自信的年輕士子。
願意放棄京城的安逸生活,去往遼東那種苦寒之地, uukanshu 倒是難得。
“內閣之中最近缺員三四人,”朱由校一邊做活,一邊道:“劉一璟去任,沈?罷官,朕打算將徐光啟和盧玉一同提拔入內閣,你最近注意下朝堂的動向,順便放出一些風聲去,朕想要看看朝中反應。”
“奴才明白了,”朱由校此舉,魏忠賢心知肚明。
利用王琦將劉一璟和沈?踢出京城,現在又利用遼東戰事的戰果將自己中意的幾個人提拔入內閣,這樣一來,天啟帝便能夠完全的,真正的將朝局掌握在自己手中。
東林黨?
一群目光短淺的文人酸腐罷了。
魏忠賢心中對於朱由校的帝王手段是越來越佩服了。
世人皆是言自己是大奸,魏忠賢覺得自己除了貪了些錢財,實在是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反而,真正的那些文人眼中的‘惡’,都是天啟皇帝的影子在後面。
半晌之後,朱由校終於停下手中動作,放下手中雕刀,在魏忠賢的攙扶下起身,緩緩退後兩步,觀察自己的傑作。
“陛下真乃神人也!此物巧奪天工,美輪美奐!此簡直非凡間之物啊!”魏忠賢的嘴巴幾乎要咧到嘴角。
“呵,”朱由校咂了咂嘴,顯得有些失落。
真正的匠人,享受的是創造的過程,至於結果,頗有些索然無味。
“送給你賞玩吧,”朱由校擺了擺手:“朕明日想要去湖中劃船,你去安排一下吧!”
“奴才這就去安排,謝陛下隆恩!”對著朱由校背影,魏忠賢躬身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