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還背著那個已經包漿了的藥箱,還真看不出來他是個郎中。
徐經在看到他將蚯蚓肉倒入藥碗之後,也是一陣惡心。
這東西是給他兒子喝的?
就算他願意,洽兒的曾孫子徐霞客估計也不會願意。
“好了,拿去給那孩子喝了。”
年輕郎中匆匆製作好一碗藥之後,就要朝屋裡走去。
徐經立即將手一橫攔住他:“不用了,我已經喂洽兒吃了藥,很快就會好的。”
“你是誰?”
年輕郎中一愣,隨即神色低沉下來:“你知不知道不能隨便用藥的?這麽小的孩童,要是出了什麽事怎麽辦?快……快帶我看看那孩子。”
他一邊說著就埋頭要進屋去,結果卻發現徐經和紅英依舊站在前面擋著,包括身側端著藥的丫鬟也是低著頭不敢前進。
“他就是我們家……老爺。”
紅英有些尷尬的解釋道。
“徐老爺?”
年輕郎中有些意外,隨後又有些慍怒:“就算是你是徐老爺也不能這樣隨便亂來,孩子還小,要是出了什麽意外可怎麽辦?”
“不用你管,我自己會處理的。”
徐經面無表情,他不相信這個看起來就不靠譜的家夥能用蛤蟆和蚯蚓就把洽兒治好。
指了指院門:“紅英,送客,今後不許他再踏入我們徐家。”
“這個……”
紅英面色為難,但也只能聽從徐經的命令:“李先生,走這邊……”
“我不走,你這是草菅人命,你這個庸……”
年輕郎中頓時就急了,想要罵徐經是個庸醫,但又想起來對方好像不是郎中,一時間語塞:“反正我不許你這樣胡來,快讓我去看看那孩子怎麽樣了。”
“我胡來還是你胡來?”
徐經也氣笑了,見他還不肯走,又朝紅英吩咐:“去叫家丁來趕人。”
紅英無奈,正準備出手強行將這郎中送出去,院門處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怎麽了?”
薛母帶著兩個丫鬟走進了院子,她也是聽說小孫兒病了,打算過來看看的,結果一進院子就看到他們在這裡吵鬧。
薛母雖然頭髮已經花白,但體態端莊得體。臉上和眼角有些皺紋,卻不顯老態。
“老夫人,是老爺他……”
紅英急忙將事情大致向她說了一遍。
徐經也有些憤憤,來到薛母身邊痛斥這個庸醫:“母親,他不僅用蟾蜍放在洽兒身上,還要給洽兒吃地龍。”
“真是胡鬧。”
薛母聽後頓時大怒。
“就是,簡直是胡鬧。”
徐經跟著附和道:“所以我就準備將他趕出去。”
“我說的是你胡鬧。”
薛母瞪了徐經一眼,微微歎了口氣:“李先生技術高明,前些日子我的眼疾就是他治好的。現在洽兒病了,你就好好讓他瞧病,怎麽能如此胡鬧呢?”
“啊?”
徐經這才反應過來母親是在說他,急忙辯解:“可是他胡亂給洽兒治病啊。而且現在我已經給洽兒喂過藥了,還拿冷水給他降了溫,很快就會好過來的。已經不需要他再搞那些亂七八糟的……”
話還沒說完,屋子裡的楊雯就跑了出來。眼角帶淚,一臉的驚慌失措:“洽兒……洽兒他出事了,郎中呢?快來……快點救救他……”
“怎麽回事?”
徐經一愣,他不是已經處理好了一切,怎麽會又出事?
急忙衝進屋裡去查看,就見到有些微胖的徐洽正躺在床上,全身不住的抽搐著,額頭那塊用來降溫的手帕也因為抖動掉落了下來。
看到這樣的情景,徐經瞬間就懵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沒有學過醫,以前也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後方的薛母和紅英等人也相繼進了屋,看到床上抽搐的徐洽也嚇了一跳。
“快,李先生……”
薛母下意識喊道。
姓李的年輕郎中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了屋,背著藥箱快速來到床前,簡單查看了一下小家夥的情況之後,將一塊木片塞入了徐洽嘴裡,又立即打開藥箱取出銀針袋。
一臉鄭重:“幫我按住他。”
紅英急忙上去用手按住徐洽的手腳,薛母也趕緊催促身邊的丫鬟一起過去幫忙。
徐經只能呆呆的站在一邊,看著那李姓郎中將細細的銀針依次刺入徐洽的頭側和心口。
他原本以為簡單的發燒只需要按照自己的經驗,給孩子降溫吃藥就能夠好轉了,可現在看起來似乎並不是這樣。
難道是自己錯了?
徐經突然有些後悔,覺得自己好像一切都太過想當然了。
“洽兒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看我不收拾你。”
薛母帶著怒意朝他斥責道。
徐經只能縮了縮脖子,靜靜看著那位邋遢的李郎中在床前忙碌著。
說來也奇怪,幾根銀針下去,徐洽果然逐漸停止了抽搐。
“去拿個杯子來。”
李郎中調整旋轉了幾下銀針,又抽出一根稍粗一些的銀針,握著徐洽胖胖的小手,從手指邊扎了進去。
一滴滴鮮紅的血液滴落下來,落入瓷杯中。
好一番折騰之後,他才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讓丫鬟把之前的那碗藥端過來,慢慢喂進了徐洽的嘴裡。
“暫時沒事了,都出去吧,讓他好好休息。”
李郎中吐出一口濁氣,起身說道。
屋裡的眾人也終於松了口氣,紛紛撤出屋子。
徐經出去之後就看到楊雯站在門邊悄悄抹著眼淚,她的那條絲巾已經被眼淚濕透。
看著他傷心垂淚的模樣,徐經心中更加慚愧了,輕輕握著她的手:“都是我不好。”
楊雯搖了搖頭,也不責怪徐經,柔柔的抽泣著:“……希望洽兒能沒事。”
“我寫一個藥方,你們叫人馬上去抓藥回來,我還得守在這裡。”
李郎中看了一圈,最終目光落在了徐經這個能做主的徐家老爺身上。
“我去吧。”
徐經歎了口氣,決定做一點什麽來彌補。
“記得要去老字號的藥鋪,貴一點也沒關系,藥材絕對不能出問題。有些藥鋪以次充好,真是害人不淺。”
李郎中又多看了他一眼,年輕又邋遢的臉龐顯出一絲久經風霜的老成。
“您放心,我一定買最貴的。”
徐經急忙點頭。
李郎中嘴角囁嚅一下,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什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