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息,一人一馬已相距不足二丈。
“噅”
但聽黑馬嘶吼一聲,後蹄一刹,上揚的前蹄刮著勁風似要把蒲毅踏成肉泥。
“呔”
彼時蒲毅不僅不避,一聲暴呵後雙足一陷,五指大開的雙手更是悍然而起,居然凌空扣住馬腳,將那雷霆一擊竟硬生生的刹住。
一人一馬,宛如三角著力,就這樣以詭異的姿勢僵住,一時間竟誰也奈何不了誰。
十息過後,蒲毅面部徒然漲紅,接著重瞳一現腰腹一鼓,一聲暴呵響若驚雷,丹田內的氣息瞬間彌漫至四肢百骸,虎鉗般的手背頓起根根肉眼可見的青筋。
“噅~噅”
忽的場中黑馬後蹄徑直騰空而起,雙目突的瞪得睜圓,馬臉更是驚愕失色,一聲“慘叫”飄蕩四面八方。
“轟”,馬身墜地,濺起八尺雪花。
蒲毅大喘幾口粗氣,待胸腔內翻騰氣血稍有平複,雙腿忽的發勁,宛若蛟龍出海般,一步一踏間,鞋板後皆刮出尺余雪塵,凌空幻出幾道身影便來到黑馬身旁。
噅~噅
彼時,感應到危險的黑馬剛想起身,忽一探頭,瞳孔內旋即浮現出一個清晰可見的拳頭,由遠至近,直至沙包般大小。
噗噗噗
三拳落下,頭上瞬間傳出拳拳到肉的擊打聲,清脆且明亮。
那馬兒雖頓感頭昏目眩,眼冒金星,但其身軀還在拚死掙扎,一身健碩且塊粒分明的肌肉,在墨黑皮囊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翻湧。
蒲毅眼見左手掌腹下的馬兒即將掙脫,整個身體忽的撲了上去,雙臂彎曲箍緊馬頸,大半身子緊貼馬身,僅余右腿撐地。
只見他腰腹徒然一鼓,氣沉丹田的刹那渾身筋肉表皮頓起肉眼可見的青筋,根瀝清晰好似鐵絲。
“嘶~嘶”
脖頸上傳來的巨大力道,仿佛瞬間就要把聲道碾碎,劇痛下黑馬本應響徹雲霄的悲鳴霎時變得低沉嘶啞。
十息後,黑馬口吐長舌,除了道道白霧自嘴裡間歇性的噴出,已發不出任何余音,整個馬身亦癱軟在地,一副任君采摘的摸樣。
“呼~呼”
蒲毅彼時亦渾身乏力,從馬背上翻了個身,整個身背平躺在雪地上,腦袋一歪看向正盯著他的黑馬。
一人一馬,平行而躺,四目而對,口噴白霧,就這樣又以詭異的姿勢僵著。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緩過氣來的黑馬徒然起身,來到蒲毅身旁,低下頭顱,口鼻輕息在他臉頰淌過,吐出長舌回來舔舐。
而蒲毅則撫著它的臉頰,一臉得意:“這次,該服了吧!”
原來,蒲毅和這匹黑馬早就相識,在他首次跟著莊內的青年進入深山狩獵(順帶練箭),當時黑馬正在進食一隻斷氣麋鹿,但因身材龐大加上其時雪花漫天,在視野受阻的情況下被他誤認為是黑熊下山,旋即拉弓搭箭。
三息後,羊腸小徑忽的刮起兩道雪浪,二人一馬,相隔十丈,自此,蒲毅只要上山打獵,難免不定時的和黑馬“交流”一番。
金色余暉漸漸退往遠方天際,茫茫大地亦慢慢變得灰暗無光。
須臾
疾馳許久的蒲毅終於看到地平線上隱隱冒頭的篝火,當即雙跺輕點黑馬肚,仿似心意相通,黑馬“噅”的一聲長嘯,刮起丈高雪浪,“嗖”的一聲,凌空隻留下數道肉眼可見的幻影。
許家莊
蒲毅左手提著虎屍,跨坐黑馬慢悠悠的在主道緩行,少頃,正當他準備行至許褚家門口時,忽的身後傳來一陣紛亂無序的腳步聲。
由遠及近,火光照映下許褚身披盔甲,一副鼻青臉腫的摸樣出現在蒲毅視野。
蒲毅見狀,不勉心中詫異,遂翻身下馬:“仲康,是何人把你打成這副模樣?”
許褚撲扇大的雙手即掩住面龐,支支吾吾:“無事,適才在烏堡外摔了一跤!沒有大礙!”
說完,推開木門小跑進了內院。
蒲毅望著內院身軀一奔一顫的許褚,喃喃自語:“莫非遇到了呂布?”
次日,正午。
雪過天晴,碧空萬裡,溫暖陽光罕見的撒滿地面,映得白雪茫茫的大地波光粼粼,遙望一眼,好似置身於絢麗多彩的冰封仙境。
院外,蒲毅趁著天晴,手拿不知道從哪順來的毛刷,正悠閑自在的刷著黑馬的鬃毛。
忽然,他瞥見地上依牆雙錘,而後附著黑馬鬃毛:“待歲後初春,我便和仲康回鄄城了,以我這一身冠絕無雙的勇力,就連呂布都不是我的對手,往後這沙場建功,揚名天下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常言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你看呐,這呂布虎牢關外一戰成名,連他的武器和胯下戰馬都揚名天下。現如今,我的雙錘已經有了稱呼,馬兒,馬兒你也應該要有個了!”
“噅~噅”
黑馬似是心有靈犀,頭顱仰天一聲輕吼,噴了口輕霧,馬臉頂著蒲毅手腹上下摩挲。
蒲毅見狀,雙瞳滴溜一轉:“我看你通體墨黑,無一絲雜毛,不然,不然就叫你小黑吧,你聽,好記又。。”
話未說完,黑馬奮力一掙,馬頭一扭,睨了蒲毅一白眼,竟徑直輕步走到一旁,馬尾對著他就是一甩。
“這怎還生氣了?”
蒲毅沉吟著來回踱步。
少許,他雙瞳忽的一亮,大步走到黑馬身側輕撫:“我是隨口胡謅的,適才我思索一番,不然就叫你逐日如何?!”
噅~噅
似是心中滿意,黑馬頓時仰天一聲嘶吼,隨即一尺余長的馬臉親昵的在蒲毅臉頰來回刮蹭。
蒲毅輕撫馬額,寵溺:“走,去街尾馬車鋪給你安套馬具!”
吱~吱
彼時,院門忽的大開。
只見許褚身披甲胄,手持大刀從院內踱步而出,臉龐上的淤青經過一夜後似不再豔麗奪目。
蒲毅側頭看著欲走向馬廄的許褚,立即喊道:“仲康,你披甲持刀欲往何處?”
許褚腳下不停,回身道:“我昨日已和一黑漢說好,今日在葛坡約鬥!”
“不是呂布,原來是張飛?不對啊,這桃源三坑彼時不是應該在徐州嗎?”
蒲毅雙眉緊蹙,正疑惑不解間,忽的大院旁巷子內響起“蹬蹬蹬”的馬蹄聲。
他還未來的及細想,許褚已騎著馬匹衝出,遂趕忙高聲道:“仲康,仆人已在後院燒火起鍋,那老虎渾身是寶,你完事後就快些回來。”
“曉得了!”
視野盡頭,隻傳來了許褚宏亮的回應聲和馬蹄漸漸遠去的踏地聲。
許家莊三十裡外,葛坡,一顆歪脖子樹下。
一隊身披甲胄,手持鐵戈的百余名士兵已等待許久。
而隊伍前頭則是名身長雄壯,面容醜惡,鬢似虎須,膚如黑炭的將軍,其渾身由內而外滲出的煞氣,遠遠一觀給人的感覺竟不遜於呂布,簡直駭然。
須臾
一小卒騎馬而至,翻身下馬拱手:“典將軍,人已到不足二裡!”
典韋:“嗯,你退回行列吧!”
一盞茶後
正南方忽的掀起滾滾雪煙,地平線上,人還未至,一聲暴呵已凌空襲來:“兀那黑廝,汝竟還真敢赴約搦戰,今日許爺爺叫你有來無回!”
“哈哈哈,大胖子,今日鹿死誰手還是未知!”
典韋大嘴一裂,亦不再廢話,雙腿一夾馬肚手持雙戟便迎了上去。
“殺!”
兩聲怒喝,不約而起,但聽“殺”聲未散、未絕,兩道半丈余高的雪塵已融在一塊。
場內,兩將均面紅臉漲,怒目而視,雙腿不斷發力夾著戰馬交織縱橫,兩人血脈噴張的手背皆握緊各自手裡的兵刃頻頻揮向對方,數十合間更是屢屢爆出“鈧鈧鈧”的道道暴空。
交錯相擊間,在太陽金光燦燦的映照下,場外雙方人馬的臉上、身上更是被照射得波光粼粼,一個個均是目瞪口呆,似是看著場內兩頭絞殺的猛獸,整片沙場竟是鴉雀無聲,就連戰馬亦屏住呼吸,頓住腳蹄。
“啊!”
許褚彼時已戰得興起,整個人宛如神助,手中大刀被他舞得爆音頻頻,密密麻麻的刀影罩著周身好似銅鍾。
至於為何如此,蓋因這月余來他每次和蒲毅練手皆被其以壓倒性的恐怖實力按在地上摩擦,現如今遇到和他旗鼓相當的對手,免不了發泄心中積攢多日的怨氣。
“哈哈哈!”
而對面的典韋一直用鐵戟格擋,一邊則細細觀察許褚的狀態,彼時感到時機已到,旋即大笑數聲,腰腹一緊,瞬間發力後雙臂硬如鐵塊。
鐺~鐺
奮力一擋, 半刹間爆出戟刀清脆鏗鏘碰撞聲,瞅準許褚被震得身軀略微後仰之際,他立即一拉韁繩而身後眾兵卒見狀,仿佛先前有過演練般,呼啦啦的跟在馬後撒腿就跑。
“這,這。。”
許褚見到前方這一幕,整個人瞬間泥塑木雕,蠕動的雙唇不知如何開口,一人一馬就這樣尷尬的杵在原地,一時間竟然“進退兩難”。
“大胖子,若你帶種就隨我來,敢否!”
彼時,典韋已奔出三十余丈開外,察覺到身後胖漢竟沒策馬直追,旋即勒馬一頓,出言譏諷道。
“大哥,不可中他計啊!”
“對啊,這黑廝分明是想誘敵深入,且不可意氣用事!”
“大哥,我們還是回去叫蒲大哥吧!”
“。。。。”
許褚身後眾人立即開始勸道。
“居然忍住了!”
典韋見狀,心中暗道不妙,但其牛眼內的瞳孔一轉,沉吟少許後,一道身影逐漸應入腦海。
只見他大嘴一裂,忽然計從心來,闊口一張:“死胖子,你看看這是啥!”
說完,緩緩伸出握緊的右拳,三息過後一根中指“Duang”的彈出。
“哇呀呀呀”
正所謂是可忍孰不可忍,原本已是怒火中燒的許褚,剛在眾族人的勸說下胸腔火氣已有平息的趨勢,但在看到對面黑廝的手勢,雖不知其是何意,卻感覺到一股滔天屈辱之意立時湧上心頭。
頓時腦海一蒙,大吼數聲後,不管不顧的猛夾馬肚直奔典韋,誓要將其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