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毅又不知去哪順了個胡凳,正自依著木門坐下,右手拿著個酒葫,左腳放了盤隔壁許老爹送來剛烹好的虎肉,就這麽一口酒一口肉喝著。
待飲了口濁酒,他狹眼看著牆邊被連帶捆綁的眾人,嗤笑:“何儀,我本想來年開春再找個機會收拾你們,現如今看來,哼,我還沒出力,你就淪落到般田地了!”
蒲毅說完,連忙舉起酒葫蘆,猛的灌了口,待暖流順著咽喉淌下直至胃腑溢滿四肢百骸,方才打了個暖嗝。
原來,這間廢舊的木屋因常年無人翻新,木窗等硬件早已破敗不堪,晃蕩在外的寒風根本不費吹灰之力便能肆意闖進屋內溜達。
“嘶!”
何儀哆哆嗦嗦的縮了縮腦袋,身軀朝著身後人堆裡奮力一擠,唇齒顫栗:“蒲,蒲老大~大,能否,乞口酒喝,我~我快凍死了!”
蒲毅見其身上瘡口已凍得發紫,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歎口氣後遂起身走了過去。
“多,多謝!”
何儀看著上方傾斜的葫蘆口,原本灰暗的雙眸瞬間一亮,隨即眼皮輕輕閉合,仰起頭顱,半闔泛白乾裂的雙唇仿若生鏽的機械般,顫顫巍巍的緩緩張開。
“我也要”
“我也要”
“蒲老大,也給我一口”
“。。。”
彼時,眾黃巾賊仿似溺水即將生亡的人,猶如看到一顆救命稻草般,一個個瘋狂叫喊。
蒲毅似是被吵得煩躁,暴呵:“誰再聒躁,某現在就送他去和張角團聚!”
此話一出,眾賊寇皆噤若寒蟬,一個個趕忙扭過頭顱。
半響
何儀眼皮緩緩掀開,兩鄂微微蠕動,滿眼疑惑的望著蒲毅。
啪
一張撲扇大的巴掌忽的在何儀雙瞳呈現,由遠到近,直至整張手的五指在臉上留下肉眼可見的紅印。
“哎呦”
伴隨一聲慘叫,何儀整個人的腦袋猛的一拐,狠狠撞向另一人。
片刻,混濁的眼簾似變得清晰,耳內的嗡鳴不再,顧盼四周,目光所致皆是屬下若有若無的掩笑和耳畔間全是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議聲。
一股夾雜屈辱、憤怒、酸楚。。。等多重疊加的情緒瞬間湧上心頭,而虛弱不堪的他,一張原是蒼白乾裂的臉霎時韻紅,更是梗著脖子怒罵:“蒲毅,汝可聞士可殺不可辱,我如今手腳被縛不得動彈,若是好漢就把我放了,老子和你一決生死!!”
蒲毅酌了口酒,低著頭一口酒氣噴到何儀整張臉:“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是英雄好漢了?還有,就憑你這三腳貓的功夫也配和我一決生死?”
說罷,還伸出右手指向眾黃巾賊囂張道:“別說你了,就算加上這幫爛番薯臭鳥蛋,在某眼中不過是那土雞瓦犬,插標賣首爾!”
此言一出,原本靜如死水的木屋內宛如砸下一塊巨石,一時間海翻浪騰,或是壓抑太久,眾人紛紛脫口怒罵。
“混帳”
“欺人太甚”
“老子混跡草莽十數年,還未曾見過如此惡劣無禮的暴徒!”
“來來,老子在這,打我,打,打死我啊!”
“。。。。”
啪
一道清脆悅耳的巴掌聲響起。
原本罵聲一片的屋內刹那間鴉雀無聲,剛剛“義憤填膺”的眾黃巾賊一個個皆噤若寒蟬,閉口結舌。
蒲毅指著一旁脖頸分移,顯然已沒了喘氣的黃巾賊,攤開雙手一臉無辜:“是他叫我打的。”
吱~吱
彼時,木門大開,一股徹骨寒風湧入,直凍得眾人口吐“嘶嘶”聲。
裹著披襖的青年慌慌張張的大步竄入,高聲:“蒲大哥,禍,禍事了!”
隆隆~隆隆
莊外,數十騎在夕陽余暉沐浴下疾馳狂奔,而在其前方三十余丈開外則是雪塵暴起,刮起數丈雪浪的一匹通體烏金閃耀的黑馬向東急馳,跨坐上方的男人則手握兩柄鐵錘,烏發激蕩,磅礴煞氣由內而外滲出,驚得四周窩在巢穴避寒的動物瑟瑟發抖。
葛坡,向東二十裡外的曠野。
數百個軍帳背山連營而結,中央建起三丈高的營門,兩側連著木柵將營寨包圍,巡營兵則在裡三層,外三層擺滿削尖了的鹿角中來回巡視。
彼時,中軍大營外。
“報~報”
小兵自寨門方向吆喝跑來,掀開營簾徑直跑了進入。
待到帳內,即單膝跪地:“主,主公大事不好!”
高坐上方的曹操斥道:“慌裡慌張的成何體統,到底何事,速速道來!”
小卒忙解釋:“適才,正南方有數十騎奔襲而來,那領頭之人更是蠻暴無理,和寨外巡營兵說不到兩句見人就打,前寨弟兄快抵擋不住,已快打到寨口了!”
聽到此話,曹操和眾將軍皆蹭的一下從胡凳上彈了起來。
曹操更是繞過案幾,奪眶而出的眼球盯著小卒,近乎嘶吼:“可看清來人,莫不是呂布?!”
此言一出,除了瞪大牛眼,一臉不以為然的許褚和典韋外,其余眾將皆驚惶失搓。
小卒急忙開口:“不不,不是呂布,來人騎的是一匹通體墨黑的神駒,使的是兩柄具刻有峻嶺蟒林和龍翔虎躍圖形的鐵錘!”
聞聽此言,許褚不由得雙目精光一爍,一拍腦門後,即嗡裡嗡聲的開口:“主公勿慌!”
曹操轉頭狹眼望來,雖不做聲,但卻一臉詢問之意。
許褚憨態可掬出班:“末將適才忘了和主公稟明,許家莊內還有一位壯士武藝在我之上,或許是我許久未歸,他帶著眾宗族子弟前來尋我!”
曹操聞言,先是一愣,之後又是一喜,笑逐顏開:“既是仲康族人,那便是自家兄弟!”
隨後,更是伸出右手握住許褚厚實的虎腕,欲同前去接應。
寨外
“嗚哇”
“噗”
“。。。”
僅是小卒連滾帶爬跑向大營稟報的時間裡,地上已層層疊疊堆滿不下百余具屍體,厚積的白雪已變得汙穢不堪,腥臭彌散。
“住手!”
彼時,寨內傳來一聲吆喝。
正殺得興起的蒲毅耳尖微動,雖臉閃過一絲愕然,但刹那間還是當空一掄,掀飛襲來的十數根長戈,渾厚的力量瞬間震翻一片。
“住手!”
“都別打了!”
人還未到,烏泱泱的吆喝聲已至。
兩邊人馬立即涇渭分明,各分兩旁。
少頃,寨門內響起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數息後曹操身披紅襖率領眾將出現在眾人視野。
“正圓!”
“主公!”
自濮陽大戰,蒲毅舍命相救曹操,時隔月余,生死未卜,主臣二人曾多次設想相逢的場景,但卻未曾料到是這副“刀兵相見”場面。
曹操腳踏朵朵血蓮,一路小跑來到蒲毅身前,雙手緊緊握住其虎腕,雙目泛紅,眼含熱淚:“無事就好,無事就好!”
蒲毅胸膛起伏,唇齒蠕動許久:“自濮陽一役,月余來末將無時不刻想念主公!當日末將被亂戈所圍,萬箭所困,重傷跌落水中,亦不知過了多久。醒來恍惚間救下一名被財狼追趕的老者,後被其帶到莊上醫治!”
蒲毅虎目一掃,忽的攥著曹操來到許褚跟前:“月余來若不是得仲康及許家莊內眾鄉親細心照料,末將今日斷不能與主公相會!”
曹操騰出一隻手握緊許褚,後又輕撫其臂:“來時路上仲康已和我大致說了,仲康,你剛入營就立了此大功,說,你想要什麽賞賜,我都應允!”
許褚憨笑:“蒲大哥曾救過我爹一命,我爹說了,做人不可知恩不報!”
曹操雙目一狹,大嘴一裂,臉頰兩側的蘋果肌向上一拱:“哈哈哈,仲康正可謂實誠之人,走走,軍中設宴,今夜不談戰事,專為兩圓虎將接風洗塵!”
言罷,蒲毅在左,許褚在右,兩人虎腕皆被曹操各握,與眾將齊齊走向寨內。
豎日,蒲毅和許褚回到許家莊,待蒲毅和許老爹及眾鄉親一一道謝後,招呼上願意跟隨出莊的數十個青年悍勇,便啟程跟隨曹操重返兗州。
濮陽城
內堂,張遼、臧霸。。。等其余並州將領站滿兩側,雖說彼時將星赫赫,應是群情鼎沸的場景,此時卻陷入異常詭異的安靜。
須臾
啪
只聽上方傳來呂布重重打在案幾上的掌聲,眾將皆頭顱一低,汗不敢出。
三息後,呂布怒目圓睜,抬起右手攥了攥,開口:“你們誰能夠出來來說說,商州為何有失!”
眾人見呂布如此盛怒,皆個個緘口莫言,佇立不動。
片刻
陳宮踱步出列:“據探子來報,此次商州有失乃是薛蘭、李封罔顧軍紀,屢次縱兵出城擄掠百姓,被曹操率兵圍於曠野不敵而敗!”
呂布聞言,胸腔怒火更盛,暴斥:“這兩個廢物,枉我如此相信他們,他們人呢?給我帶上來!”
話音一出,眾人皆杵在原地,面面相覷。
沉寂數息,就在呂布準備發怒之際,陳宮開口:“奉先呐,曹軍圍困,李封當場就被一大胖曹將僅二回斬於馬下,薛蘭亦被一箭穿胸而亡!”
“曹孟德!”
待陳宮說完戰報之際,呂布砰的一掌打在案幾上,同時亦“噌”的起身。
“報~報”
彼時,還未等呂布開口,堂外小卒一路吆喝,一路小跑竄了進來。
呂布:“又有何事?”
小卒:“探子來報,曹操正率大軍從商州奔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