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南宮長萬名字裡的“長”字,是旁人所加之美稱,表明他是一個個子很高的人,有傳言說他身高將近三米,為萬人敵,《東周列國志》中記載乘丘之戰戰前,魯莊公問大臣們:南宮長萬有觸山舉鼎之力,吾國無其對手,何以禦之?
而接著《東周列國志》中記載乘丘之戰戰時過程,對於南宮長萬謂之“魯兵懼其驍勇,無人敢近前。”
然後魯莊公之所以能夠擒獲南宮長萬,還是使了陰招,讓自己的戎右歂孫生去吸引南宮長萬注意力,他自己繞到背後放冷箭。
只不過故事到這還不算完,之後南宮長萬雖為俘虜但受魯莊公極度禮遇,並最終被釋放回國。
可是待他回國之後,原本重用他的宋閔公卻因為嫌棄他做過俘虜了,好幾次在公開場合羞辱他。
最後在公元前682年,南宮長萬不堪受辱,在一次宴會上不用兵器,隻用拳頭,先後殺害宋閔公和大夫仇牧、太宰華督,擁立公子遊為君,宋國諸公子紛紛逃亡。
這個華督本來也是個狠人,是宋國第一位弑君之人,殺大夫孔父嘉,也就是孔子的先祖,奪其妻,又殺殤公,立宋莊公。
可惜華督做初一,南宮長萬就做十五,成為宋國第二位弑君之人,之後南宮長萬擁立的公子遊為國中大族聯合國人所殺,南宮長萬把老母放在車裡,自己推車奔逃陳國,兩百裡距離,朝發而夕至。
最後宋國重金賄賂陳國,陳國人在宴會上死命灌醉南宮長萬,才得以用牛筋捆縛其手腳,加犀牛皮包裹其身,挑斷腳筋,才得以送回宋國,被宋國人剁成肉醬。
所謂春秋之時的士可殺不可辱,就是這樣的了,祁連邊回憶邊如是想道。
而祁連之所以會知道這個南宮長萬,也是因為哪怕只看齊桓公的故事時,這種猛士的出場實在是難以忽略,不得不知。
恍惚間,祁連還是不敢相信地問了和自己一起往已經乾燥好的柴堆上抹泥的芳一一句。
“朕沒記錯的話,南宮年過十六不久,他之前在朕哥哥手下時,有人試探過他的能力嗎?”
芳一左右顧盼確定四下無人後,用只有祁連能聽到的聲音回答道,“飲足食飽之際,十四便嘗憑醉,托舉太廟苑囿千斤之鼎。”
“嘶~~”
祁連倒吸一口涼氣,這時候的千斤肯定是誇張了,但是按照祁連記憶裡那個太廟前的祭祀用鼎形狀大小估算,小兩百公斤是肯定有的。
於是,最終確定了的祁連,高興興奮得雙手打顫,連連把自己和英子剛剛做好、正在塞進柴堆的一組陶碗泥胚碰散,引得正好走過來的英子心疼得直哼哼。
“主上!架空柴堆明焰已熄!”
把自己分配的圓錐柴堆麻利糊好了的南宮,眼看中心的大柴堆紅溫了,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提醒道。
而此時再看南宮怎麽看怎麽喜歡的祁連,反倒不甚在意火堆地拍著南宮的臂膀欣賞道,“南宮,好呀!你好得很呐!”
“嗯?”南宮有些莫名其妙地撓頭,想不通自家主公怎麽一下子翻臉變得這麽快,有些受寵若驚。
“主上,先君和故太子...”芳一在祁連身後弱弱地提醒道。
“唉!朕知道了!”
祁連歎息一聲,明白現在的處境下,芳一所暗示的處理方式才是成本最低、最保險的方法,未有其實而先據其名,草率地告知南宮的身世,最後白白讓南宮膨脹自覺得不到匹配的賞賜和地位,自己反倒危險了。
隱藏好自己的小心思後的祁連,當即邁開步子帶著一臉茫然的南宮往中央的火堆走去。
直到熱浪撲面,祁連才對跟上來的南宮和芳一命令道,“抽出最底下那四根朕塗了泥巴防燒的支撐木,動作幅度不要太大,小心點別燙到你們自己,爭取讓上面的柴火全落進坑裡。”
“諾!”
芳一和南宮更上前一步,頂著熱浪小心翼翼地挪動調整好抽底的位置後,對視一眼,一齊發力。
轟然一聲,已經灼燒得通紅近炭的柴堆砸進了大小深度正合適的土坑中,自然一步先碎成了炭塊。
“英子!加水!慢慢來,表面全淋上一遍,直到火焰完全消失為止!南宮、芳一、粱,你們可以往那四個被粘土封好的柴包頂上留的進火口引火了,技巧一如朕之前引燃這堆柴時模樣,火起之後再在泥堆底部挖八個拳頭大小通風口,但是等火舌從通風口燒出來時,立刻用濕粘土封閉所有通風口和頂上的進火口。”
祁連事無巨細地叮囑完眾人後,自己走向了在一邊正跪臥享受著英子母親用祁連自製竹絲刷毛的黑馬母子,和不知道什麽時候從馬背上的狼皮袋子裡爬出來的三隻沒開眼小狼。
三隻小狼嚶嚶的叫奶聲中夾雜著一絲恐懼的急促音,想來是祁連從儲藏室裡拿出來臨時包住他們的狼王皮草上殘留的味道嚇到了他們。
不過這一切也是祁連有意為之,不讓小狼們感覺到本能的危險,就不足以突出祁連“英雄救美”的難得,或者說只有這樣讓小狼們更容易在危險之下接受把他們抱起來“保護”加喂養的祁連的味道。
果然,這個祁連當初在內蒙老蒙醫那學到的古老草原訓狼法子又起了起效,比起看不見的陌生公狼的威脅氣味,小狼們還是願意選擇陌生但是溫暖,並且還用竹筒喂馬奶給它們吃的祁連的懷抱。
“可惜因為要養你們,那兩張母狼的皮子就不能留了,你們以後可得爭氣,別讓我太虧本呀!”
祁連喃喃自語,身心難得放松下來地擼了會三隻小狼。
不過等英子向祁連招手示意,芳一三人負責的柴爐也燃起衝天大火時,祁連知道他今天到晚上為止的悠閑時光就到此為止了。
按照昨晚和易老頭、竹竭兩人的合計估算,如今按照薊國通行且修改過的夏歷(與現世陰歷相差不大)推算,此時已是他父親薊莊公十三年的“春三月”末了,距離那張衛國在西邊赤狄和白狄作奸細的絹帛發動時間判斷,五月是肯定要亂的,但是粟米也就是後世的小米,也就是這幾天播種,十多天后到四月中旬基本出苗,而那時候出不了苗的話,被奴役的邢衛遺民那是肯定會發現的,恐怕就直接會亂起來。
畢竟祁連和育粱都聊過,西邊無論是白狄,還是赤狄,一旦缺糧,首先想到的法子就是清丁,也就是屠殺被奴役的種族,連像諸夏那樣文明地找個祭祀天地、獻俘祖先、陪葬貴人的借口都難得找,只有那些本種族的沒什麽抗災能力的小部落,會爭取行刑權,因為他們另有用途,這時候才會涉及到轉賣的問題。
但是育粱所說,戎狄們轉賣也有規矩,首先自然是工匠之類的絕對不賣,其次則是絕不把本國人賣給同一國的人,比如絕不把衛國人奴隸賣給衛國賣家,邢國人奴隸不賣邢國買家,這是戎狄們樸素的防止增強敵人有生力量的約俗。
而目前能支撐起大河以北的戎狄們這麽浪費人口的前提是,現在這個時代,起碼在大河以北到燕山以南的廣大區域,戎狄中諸如赤狄、白狄、長狄、山戎等,都處於西周滅亡後長時間的區域優勢階段,他們基本是視劫掠周圍諸夏或者其他小種雜戎為常態了,不愁沒有奴隸來源。
齊桓公援燕伐山戎、救邢衛能成功,確實算是及時挽救了諸夏文明,否則猖狂的北方赤狄和白狄可不會僅限於滅掉邢衛故國,與諸夏聯軍對峙於黃河一線,離的最近的孔夫子所說的“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夷狄也,因亟痛中國,南夷與此狄交,中國不絕若線”正是說明了當前北方戎狄的強勢期的存在。
所以紛亂將起,時不我待!
祁連在心中默默期盼著打著出去取鹽為幌子,但是實際上背負著更重要的任務的易大夫和竹竭三人能平安回來。
與此同時,祁連也再次明白自己接下來的角色了,於是祁連不舍地把小狼交給一旁的竹竭夫人,自己去黑馬背上取出了自己前兩天晚上在火堆邊用平直竹板做好一個長方形模具,和一個裝著祁連四處搜集的礦石樣本的竹簍。
重新走向等在炭坑周圍眾人的祁連,迎著西邊半落的太陽,步步緊逼。
多少事,從來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