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誰能想到,我竟然是這樣誕生的。
媽媽有次到河川中去洗澡,看見燕子掉下一個蛋,她揀起來就吞了。就這樣,她懷了孕,之後生下了我。
“就這麽簡單?”
我依然疑惑不解的看著她。
“就這麽簡單。”
她同樣習以為常的看著我。
“那我的父親是。。。”
她轉過身,沒有回答。
“我至少應該有個爹吧。二黃,小小子兒他們都有爹。”
看得出,我的不依不饒讓她感到厭煩,她再次轉過身,滿臉怒氣,
“為什麽一定要有呢?”看得出,她在強壓怒火,把即將噴發的火山生生咽了回去,
“所以說,你與眾不同啊。”看得出,她半開玩笑半認真。
世上很多東西真的是一眼就可以看得出的,比如,我一定有個父親;這個父親並不是神更不是什麽菜鳥;簡狄,也就是我媽,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其中的奧妙;我的父親一定不是嚳帝,雖然名義上我媽是她的第二個妃子,但我知道,我是出生後他們才相識。
我帶著這個天真直接又敏感迷離的問題從10歲來到了14歲,14歲那年,我依然沒有收獲問題的答案,於是,我又從14歲出發,急急忙忙的向18歲奔去。
(二)
18歲時,我長成為一個高大魁梧英俊的漢子,我看到年輕靚麗的姑娘會怦然心動,會身體反應,這更加堅定了我一個實實在在的父親存在的理念。
但族人已眾口一詞,集體宣稱神鳥的降臨;母親則在18歲的這次問詢中,和我翻了臉。她怒氣衝衝的指著我的鼻子,讓我去找一個叫大禹的人。
我欣然的應允著,蹦蹦跳跳的18歲出門遠行。一路歷經風險,終於在黃河壺口見到那個叫大禹的人。當我被帶到他面前時,他正撅著屁股,卷著褲腿,手拿一柄貌似叉子的家夥,在水裡比比畫畫。
我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幾次三番想轉到他的面前,送上自己遲來了18年的呼喚。但凡我再年輕一歲,我都會脫口而出,但我畢竟18歲了,已經有了必備的矜持。我想等這個家夥忙完之後,再好好聊聊延綿十幾年的相思之苦。但他就像個陀螺,從這兒轉到那兒,從那兒又轉到這兒,片刻不得停歇。我就這樣跟在他的身後,從正午走到了黃昏。
在夕陽的映照下,他終於抽空瞅了我一眼,並詢問了我的來由。聽完後他哈哈大笑,我也跟著哈哈大笑。看著我的表情,他瞬間轉向嚴肅,拍了拍我的肩膀,告訴我,跟著他好好乾活,活乾好了,他就告訴我答案。
(三)
於是,我跟著他,開始走南闖北江河湖海。他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我那時渾身上下都是力氣,這樣一乾就是10年。最後,他把我帶到一個老頭子那裡。老頭子聽了他的講述,不住的對我點頭,並封了一塊地給我作為賞賜。
但這不是我想要的,我跑出帳外,三步兩步的追上他,說你還欠我一個答案呢。
他沒有賴帳,說他也不知道,這讓我10年的等待再度成為泡影。我剛想讓他嘗嘗我這鐵錘般的拳頭,他就用話堵住了我的嘴,
“你去找他吧,他一定知道。 ”
(四)
當我風風火火地趕到鳴條,見到這個叫商湯的人時,他正在全力以赴整軍備戰。
我或許來的非常不是時候,他的幾次衝鋒都遭遇到了對方頑強的抵抗以致損兵折將。他像打發叫花子似的,還沒等我說完就想把我打發走;這些年,我的脾氣也隨著年齡的增長與日俱增,我一把抓過他的衣襟,另一隻拳衝向他的面門。要不是兩隻冷箭從遠處朝他射來,從而干擾了拳的走向,他的臉上此時一定會是萬紫千紅。
兩隻勢在必得的弓箭在方寸之間,被一隻來歷不明的拳頭改變了軌跡。從澎湃激昂到顏面掃地,兩支箭轉瞬間的命運,讓商湯大驚失色。他用雙手攥緊了我拉扯他衣襟的我的手,聲音顫抖,
“爹,爺爺,祖宗,幫我打贏這一仗,我什麽要求都答應你。”
(五)
“你能告訴我,我的父親是誰嗎?”
“不知道。”
仗打贏了,商湯喜氣洋洋,一邊喜氣洋洋的清點戰利品,一邊喜氣洋洋的回答著我的問題。
我剛想發作,他再次喜氣洋洋的說,
“你的爹是誰?我不知道,但你一定不是個凡人。”
轉了這麽大一圈,終點又回到了起點,我連打人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剩下灰頭土臉與垂頭喪氣。
“還有。。。”
我停下了遠離的腳步,轉身回頭,抱著一線希望。
“以後,你就是我們的祖宗啦。”
他依舊喜氣洋洋,深信自己一定會在神的庇護下,子孫福澤,功業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