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明朝著門外一看,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姑娘,扎著一個朝天髻,拿著兩串糖葫蘆。一身青絲衣褂,腰間別著個箱包,一跳一蹦躂地衝著自己懷中撞來。
虞明順其自然地把她抱了起來,仔細端詳了一下她的臉頰,肥墩墩,肉乎乎,十分可愛。
“爹爹!你可回來了!”小姑娘嬌聲嬌氣地說。
虞明倒是沒想到,他還有個這麽可愛的女兒,看著她水靈靈的大眼睛,自然而然喜愛萬分,嘴裡連說:“哎...哎,回來了,回來了。”
“爹爹,給你吃糖葫蘆。”小姑娘把兩串糖葫蘆都往虞明嘴巴裡塞,生怕噎不死他。
“雨兒,別鬧,讓老爺歇著。”
說話的是油頭小廝,虞明記得昨晚是他牽的馬,名叫張德子。
雨兒很聽話,乖巧地從虞明懷裡下來,走到張德子身邊。
“給老爺請安。雨兒在家憋悶了好些時日,今日解了宵禁,開了市。她一早起來就鬧著要出門,這不剛從外面回來。”張德子堆著滿臉笑,解釋道。
虞明對眼前這個人,第一印象並不太好,有點過於油滑。表情油滑,動作油滑,說話方式油滑,就跟他的頭一樣油滑。
就在這時,街口疾馳而來一匹馬,正好停在虞明面前。馬上一個官服模樣的人,下來行禮,喊聲:“虞大人。”
此人從袖口中掏出一封信帖,遞交給虞明,說道:“壽州縣令,章清廉大人傳帖。”
縣令?
虞明心想,這個縣令真是聰明人,前幾天尋不到人,今天城門大開,倒是來得及時。
拆開信帖,裡面短短幾句話。
虞明大人,敬啟。
壽州安泰,功不可沒。
為大人設宴慶賀,今日戌時,城南,棲溪山莊。
章清廉拜上。
戌時?城外?
虞明心中一疑,酉時城門就關了,戌時城外設宴,擺明著讓我在外面過夜,居心叵測。
“張大人還吩咐什麽了沒有?”虞明問。
“沒有,隻讓我來送帖。”
“帖我收到了,你回去複命吧,說我會準時赴宴。”虞明答道。
送信人隨即上馬,又疾馳而去。
“三全!”
虞明向院內喊管家,喊了幾聲無人應答。
“稟老爺。劉管家出門采買去了,這幾日家中糧米都不足了。”張德子回道。
虞明仔細看了看他,長得其實還算標志,氣質怎麽就這麽猥瑣呢!當下也無人可用,權且信你一回吧,畢竟人不可貌相。
“張德子。”
“老爺喊我德子就行,有事您吩咐。”
“你現在去城裡找肖金,肖都統。把這封信帖,親手交給他,聽明白了嗎?”
“小的明白,老爺放心。”
說完,虞明把信帖交到張德子手中,心裡還是放心不下。但看著他消失在街尾的身影,又別無他法,聽天由命吧。
虞明把雨兒重新抱回院裡,交給丫鬟。丫鬟雖然在生氣,但也看出虞明此刻不是開玩笑的模樣,乖巧地牽著雨兒進了老夫人的房。
虞明回屋換回一身軟戎鎧甲,胸口鑲嵌著一塊隱藏的護心鏡,從牆上取下一把短刀,塞到腰間。一切準備就緒後,走到老夫人房門外,輕輕敲門,無人應答。
在廚房找到丫鬟,說老太太出門了。於是交代了今夜外出,不在家吃了,可能要明日才能回來。
丫鬟一聽又炸了毛,喊道:“我這剛下鍋的米!”
虞明趕緊逃走,從馬廄裡牽上白炎,身後盡是丫鬟臭罵的聲音。此刻日頭已經斜了下去,城內百姓交織,商市繁華,虞明第一次感受到壽州城的煙火氣息。
街上迎面走來的百姓,認識虞明的居多,都客氣行禮,問好,喊著虞大人。可見虞明先前在城內的口碑必然也不錯,是個受人愛戴和尊敬的人。
虞明四處尋了一遍王保,他想確認下王保是不是也收到邀請。但找了幾處,都無蹤影,索性作罷。
問了幾個百姓,棲溪山莊的位置。約莫知道從通淝門出去,順著官道再走幾十裡地。那地方是個富商權貴們在城外的狩獵居所,平日三五成群去山裡打獵,晚上不回壽州,就歇息在山莊裡。
時辰尚早,虞明牽著白炎從通淝門走出,出城後再上馬,一路不緊不慢,沐浴著夕陽斜照,慢慢朝南走去。
順著官道,用不多時,看到一片低矮的山巒,一小片精致的房舍出現,門口石牌上寫著“棲溪山莊”,此刻黃昏已晚,天色暗沉,山莊四周都亮起了燈。
一個人站在石牌下,遠遠迎到虞明。近來一看,就是先前替縣令送信的人。
“虞大人來得剛好,宴席已經安排妥當,請隨我來。”
虞明把白炎拴在馬樁上,跟著此人進了山莊。莊子不算大,籬笆扎了一圈,四周開辟了一些菜園,種著一些瓜果蔬菜。順著一小截雨花石鋪成的小徑,穿過一小片竹林,來到一棟木製建築前面。
木屋一層架空,應該是為了防蟲隔潮,一排竹梯伸到二樓,屋內已經燈光搖曳。
二人踏上竹梯,嘎吱嘎吱走上二樓,站在一間闊氣的廂房門外,引路人敲了敲門,對著裡面說道。
“章老爺,虞大人來了。”
廂房門從裡面嘎吱一聲被拉開,迎客的是個擦著淡淡脂粉的妙齡女子。見到虞明,莞爾一笑,百媚叢生,微微恪首,用嬌柔的嗓音喊道:“見過虞大人。”
虞明被喊的全身發麻,眼神在女子身上頓了一頓,瞬即感覺不是好色的時候,一步邁進廂房。
廂房中間放置了一張圓桌,一個五短身材,頭髮稀疏的中年男人迎面走來。拉住虞明的手,含笑道:“哎呀!虞大人來得好啊。章某人已經在此恭候多時了!”
虞明心想,這位恐怕就是神秘的縣令,章清廉了吧!
章清廉把虞明直接帶到上座,虞明倒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主位上,反而搞得章清廉略微一愣,臉上表情不自覺地抽搐一下,但很快他就掩飾過去了。
桌上還有其他幾個人,虞明都不認識。最末席坐著一個白胡子老頭,這位虞明倒是認識,可不就是王保嘛。此刻他眼神撇過虞明,立馬把頭低下去,不敢對視。
好嘛!
好你個王保!
提前得到消息,不來跟我通氣,讓我蒙在鼓裡獨闖鴻門宴。
虞明環視一圈廂房四周,除了靠門的一側有牆壁,其余三面全是高入房梁的木製屏風,一層宣紙糊在上面,畫著一些花鳥山水,屏風外顯然另有空間,不知詳情。
虞明心中一沉,暗想此地凶險,搞不好今晚就要報銷,重生當豬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