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肴不可謂不豐盛,跟在王保家吃的簡直天然之別。各種山珍野味,饕餮珍饈,此刻都擺在桌面上,靜候客人品鑒。桌旁一個木製酒架,用溫水熱著兩壺黃酒,濃烈的酒香肆意彌漫。
“來來,葉清給虞大人斟酒。”章清廉滿面堆笑地說道。
一個妙齡女子,搖著纖細的腰肢,拿起溫水中的酒壺走到虞明身邊。她一手拿著酒壺,另一手微微搭在虞明肩頭,身姿低欠倒酒,鬢角垂下的青絲掃在虞明臉上,讓他身體一陣緊繃,肌肉發麻。
虞明抬頭一看,這個葉清,便是剛才開門迎他的女子。酒已斟滿,但女子並未離開,手仍然搭在虞明肩頭,手指甚至還輕輕捏了幾下,輕聲嬌笑。
“虞大人,好體魄啊,果真是男人中的極品呀。”
此話一出,桌上眾人都哄笑起來。
“怎麽?忍不住要品鑒一番啦?哈哈哈。”章清廉眯著眼縫,嘲弄地說道。
“哎呀。章大人!”葉清嬌媚轉身,給章清廉也倒上一杯酒,嗔道:“莫要取笑人家啦。”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了,葉清你先下去吧,把場子交給我們這些臭男人就行。”章清廉對著葉清擺擺手,葉清知趣退走到屏風之外。
“虞大人!此次壽州圍困,若不是你鎮坐城內,率軍殺敵,恐怕破城難免,血雨腥風啊!”章清廉端起酒杯,面向虞明道:“來!這杯酒,本官先敬你!”
虞明靜坐在椅子上,沒伸手端酒杯,看著章清廉圓滾滾的臉,笑問道:“酒先不急喝,我想先問問章大人,壽州危難之際,你又去了哪裡?”
章清廉臉上瞬間由笑轉怒,重重放下酒杯,黃酒撒了一桌,低著嗓音道:“本官出城查探民情之際,賊軍圍困壽州,城門緊閉,如何回城?”
“哦?這壽州城的縣老爺,還能回不了城?哼哼...我看不是不能回,是不想回吧!”
“放肆!”章清廉拍著桌子,站起身來,怒目而視道:“虞明!你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城守,是我縣老爺下面的一條狗!不要仗著你立了一點功,就敢狗咬呂洞賓!”
章清廉拉開椅子,圍著桌子慢慢踱步,走到王保身邊,猛拍他的肩頭,嚇得王保一個激靈。
“王副官!你也好生威風啊,拆了我縣府,還把房梁上的大料燒了?”
“哎......哎呀,下官...下官...”王保慌得不知所措,眼神看向虞明,滿臉求救的表情。
“不怪王副官,是我下的命令。”虞明道。
“我當然知道是你,老虎不在家,猴子稱霸王,是吧?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虞明也是個會利用權勢的人?我還以為你只是一介武夫,頭腦簡單,只會耍槍弄棒呢!這次我算是開了眼了!”
章清廉轉完一個圈,重新走回座位,又端起酒杯,目露凶光,對著虞明說道:“虞大人!今天我是誠心設宴替你慶功,但你是敬酒不吃,硬要吃罰酒。我告訴你,從今天起,你的城守不要幹了!喝了這杯酒,拆縣府的罪就算免了,否則!哼!別怪我心狠手辣!”
虞明看著章清廉,冷笑道:“章大人好算計。壽州危難你玩失蹤,今日城門剛開,你就來搶功是吧?”他摸了摸腰間,心中一沉,出門時帶著的一把短刀,此刻早已不在。
“哈哈!虞明啊,虞明。虞大人啊。要不我說你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呢。你不過是我的一個棋子,你死了,還有張明,馬明,劉明。壽州破也好,不破也罷,我縣太爺永遠是壽州的縣太爺!”
章清廉說完,舉起酒杯摔到牆上,酒杯四崩五裂。屏風外瞬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鐵甲交織,兵器相疊,透過屏風上薄薄的宣紙,刀斧手的身影隱約可見。
虞明心已沉底,手無寸鐵,身中埋伏。看眼前的形勢,章清廉恐怕早有滅口之心,今日他無論如何都走不出這間廂房了。怪自己過於單純,明知是鴻門宴會,準備不足就舍身犯險,真是愚蠢至極。
“我敬過你一杯酒,給過你一個機會,但你不知珍惜,就莫怪我章某人無情了!”
虞明暗歎了一口氣,如今身陷囹圄,無計可施,只能任由宰割了,索性閉上雙眼,等著進入畜生輪回吧。
“怎麽?章大人的酒宴,都不請我?”
突然廂房門從外面被一腳踹開,一個身穿重甲的持刀人走了進來,虞明定睛一看,嘴角浮出笑容。
“肖金?”章清廉臉色劇變,驚道:“你...你不是駐扎在城北嗎?”
“怎麽?駐扎在城北,就不能來城南喝酒了?章大人,我肖某高低是為壽州出生入死過一回,你光請虞大人,不請我,有點不厚道吧?”
肖金慢慢脫下上身的鎧甲,把刀掛在衣架上,徑直走到章清廉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了下來。他從袖中掏出一封信帖,笑著遞給身旁的虞明,正是章清廉送給虞明的那封。
“你...你放肆!你們方將軍算起來與我同級,你一個小小的隨軍都統,比虞明還小上半級。見到本縣令還不行禮?你想僭越造反嘛!”章清廉站在一旁,對著肖金怒斥。
“哦?縣令?什麽縣令?”肖金笑著問虞明:“虞大人?你這幾日有見到什麽縣令嗎?”
虞明自然明白肖金的意思,笑著搖頭道:“未曾見過。”
“我...我不是人嘛?”章清廉雙目瞪圓,肥膘亂顫道。
“你?你是人嘛?”肖金一拍桌子,酒杯菜碟蹦老高,嚇得章清廉瞬間後退幾步。
“好!好!是你們逼我的!來...來人啊...”章清廉對著屏風外喊道,瞬間響起一片抽刀出鞘的聲音。
“楚飛!”肖金喊道。
“末將在!”楚飛從門外進來,仍然背著他那把巨弓,見到虞明後,又對著他行了軍禮。
“清場。”肖金命令道。
“末將領命。”楚飛應道。
隨即湧入一眾兵將,瞬間踹翻屏風,把藏在後面的刀斧手圍了三圈,全部繳械,壓到院子外去了。
虞明至此,松了一口氣,至少今晚不必死於刀斧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