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偉感覺大腦一片混亂,他努力鎮定下來,嘗試從大腦裡檢索記憶。
“早上我去上課,倒霉被花盆砸死。”
“然後牛頭馬面來接我的魂魄,騎著三蹦子到了一個院子裡。”
“一個長得像道士的判官,說我有罪。”
“他好像..好像說讓我繼續未盡的命數?”
“然後我就...”
何偉最後的記憶停留在道士抬手之間,他眼前一黑,仰面倒下。
“大人?大人?你醒了?”說話的是個半百之年的老頭,眉梢都已經漸漸泛白,一臉關切地問。
何偉抬眼看了看他,勉強地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
“這是哪?”
“哎呀,大人,這裡當然是壽州啊!”老頭顯得很急的樣子。
“王老頭,你急什麽!爺剛醒過來,讓他緩緩。”一旁的丫鬟端著水靠過來,她又把碗遞到何偉嘴邊。
何偉搖搖頭,不想再喝,又接著問了一句。
“你們是誰?”
眾人面面相覷,苦笑了一下。
丫鬟臉上兩片細細的眉毛也皺了起來,看著何偉憔悴的臉說:“爺,怕不是失憶了吧?畢竟從那麽高的馬上摔下來,又留了那麽多血。”
“哎呀,這也不是失憶的時候啊!少則一兩天,多則三五天,這壽州城就要破了,到時候咱們都得...哎呀...”,姓王的老頭越說越急,腦門上都掛上了微微的汗珠。
“肖都統,你說...這...這該怎麽辦?”王副官看著另外一個鐵盔披身的高大漢子,無奈地說道。
“王副官所言不假。當下賊軍士氣高漲,昨夜又從淮南方向新增三千左右援軍,如今已有萬余眾,此刻正在南城外駐扎。”這位肖都統,定了定神,用粗狂的嗓門說道:“如今壽州城內尚有數萬百姓,但兵馬、箭矢、糧草均已告急。如若賊軍重整來襲,恐怕以我們當前的兵力,只能抵擋半日,便城門大開!”
說話的間隙,何偉倒是慢慢清醒一些,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還有他們說的莫名其妙的話。他很快明白,他要麽是重生了,要麽...
何偉還是懷疑自己在一場夢境裡,因為這一切事情都過於荒誕。他抬起手又扇了自己幾個巴掌,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還是痛得一批,痛得他齜牙咧嘴。
“真不是做夢啊!”何偉喃喃自語起來。
“哎呀,虞大人啊,你可振作點吧!這剩下的幾千兵,還有這壽州城裡的幾萬百姓的性命,可都交到你手裡啦!”,王副官看何偉一臉茫然的樣子,又是急出一腦門的汗,臉上的褶子堆的更深了,顯得他更老了一分。
“爺,我來問問你。”丫鬟模樣的姑娘開口說。
“爺,你叫什麽?”
“何偉”
“什麽?賀偉?”,丫鬟又氣又急,道:“你不叫賀偉,你是我家虞老爺,虞明!”
“虞明?”何偉倒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念起來十分陌生。
“完了完了,虞大人真摔壞了腦子,什麽都不記得了,完了完了....啊呀,完啦!”王副官幾乎要哭出聲來。
丫鬟倒是顯得比這個王老頭更鎮定一些,把何偉的背輕輕扶起,讓他坐得更直,更舒適一些。
何偉雙手撐地,試著讓自己站起來,但是渾身肌肉的酸痛,讓他使不上力氣。一旁的丫鬟和王副官見狀,趕忙上前攙扶,一人一邊扶著何偉站立起來。
站起來之後,何偉瞬間感覺視野變得不同,低頭一看,自己的身高接近一米九,顯然比周圍人都高上一頭。
他穿著一身古時戎裝,雖然略顯破舊,但仍然英姿颯爽,鎧甲上沾了不少已經乾黑的血跡。
厚實的胸膛,緊實的手臂,粗糲的手掌,雖然有些虛弱,但何偉仍然能感受到這幅健碩的軀體,帶來的蓬勃力量,仿佛只要他願意,伸掌便可擊斷樹木,抬手便能舉起銅鼎。
這種感覺異常新鮮,因為這與曾經的何偉截然不同。何偉是個打小養不胖的孩子,總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矮小,虛弱,同齡的孩子要麽叫他“何大郎”,要麽就嘲諷地喊他“偉哥”,上學的時候沒少被欺負,這讓他性格變得格外懦弱膽小。
丫鬟見何偉緩過勁來,舒了一口氣,關切道:“爺,好點了嘛?”
何偉點點頭。
丫鬟轉身朝著王副官的胳膊狠狠打了一巴掌,嗔道:“王老頭,有屁接著放啊!”。
王副官吃痛,齜牙咧嘴說:“哎喲,哎,你這丫頭,手真重”,隨後定身對著何偉,雙手抱拳認真做了一個拘,道:“大人。剛才肖都統把形勢都講過了,城外敵軍已經聚集了數萬之眾,正在整裝待發,下次攻城怕是很難抵擋。”
他看何偉面無表情,咽了口口水接著說:“昨日下午,城外賊軍一千多人叫陣。方將軍看對方人手不多, 又無後援,輕率出城相迎。我們四千多兵馬傾巢出動,方將軍想以多吃少,借此機會剿滅一部分賊軍勢力。但顯然賊軍來者不善,在我軍包圍圈中以數十人一組,分散成股,隨後造成多個突圍點。方將軍大意,拆分兵馬追擊過深,中了埋伏。方將軍中箭死,肖都統和虞大人你,分別帶領一批弟兄殺出重圍,才保存了一點兵力。”
王副官看著何偉輕歎一口氣,道:“虞大人你在率軍突圍時,不慎從摔下馬背,已經昏迷一宿了。如今方將軍戰死,您是壽州城守,現在全壽州城的兵馬都歸您掌管,全壽州百姓的身家性命,也都背在您的身上啦!”
聽完王副官的話,何偉大概明白當下的處境。
首先他是重生了,但不是何偉,而是虞明!
其次這個虞明現在有個大麻煩,大軍壓境,圍困壽州,搞不好剛重生,又得去見牛頭馬面。
正在眾人沉默之際,遠處跑來一名小兵,氣喘籲籲。
“報......報......虞...大人...賓陽門外,有...有...賊軍使節,在...在叫門。”
王副官面色緊張地看向何偉,嘴唇微微顫抖說道:“來者不善啊,大人。”
何偉試著走了幾步,體力已經略有恢復,一身的戎裝略顯笨重,但也令人心安。腰間配著一把重劍,他試著拔劍出鞘,劍刃雖然卷了一些豁口,但通體仍然剛健,被猩紅的血浸的格外凌厲。
他心想,何偉也好,虞明也罷,至少現在還活著,接著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