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他心想。
虞明起身,伸了一個懶腰,活動一下筋骨,發現肌肉酸痛的情況已經明顯改善。後腦的疼痛持續,但是已經不那麽難忍,身體機能都在慢慢恢復。當務之急,先去弄點吃的。
他一邊想著,一邊邁步走下城樓。王副官此刻正在壽州城內奔忙,騎著一匹瘦弱的毛驢,東奔西竄。
距離城樓不遠處,一個正在巡崗的刀兵看到虞明,慌忙抱拳行禮,低頭喊道:“虞大人”。
虞明打量著面前的刀兵,很年輕,二十出頭的模樣,表情顯得有些慌亂。
“我問你...”虞明拍著刀兵的肩膀問道:“你知道現在什麽時候?”
刀兵顯得有些懵圈,疑惑道:“時候?”,轉而看了看天上的太陽位置,不是很確定地說:“大約是申時吧?”
虞明也楞了一愣,轉而一笑道:“我意思是,現在是什麽歷史時期。”
刀兵更疑惑了,眉頭緊縮道:“歷史時期?”
“哎呀,就是現在是什麽朝代!”
“朝代?”
虞明知道自己問錯人了,他忘記古代的文盲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這時候他的肚子又嘰裡咕嚕叫了起來,搞得他有點難為情。
“有吃的嗎?”虞明問。
“啊?”刀兵一愣,緊接著連忙從腰包裡掏出一個小布袋,忙不迭遞給虞明,說道:“有...有點炒米。”
虞明接過布袋,放在掌心裡掂量一下,估計還沒二兩重。他拿起布袋湊到鼻子下面聞了一聞。
“我日...滂臭!”他心中暗罵,布袋上全是這個小夥子身上濃烈的汗臭味,估計掖在腰窩裡面,早就汗濕了。但他也沒表現的太誇張,畢竟人家好心給自己,嫌棄別人就不應該了。
他訕訕一笑,解開布袋的繩索,從裡面抓出一小把炒米,放在掌心。可以看出這是小米炒製出來的,顆粒很小,金黃燦燦的。
他又把炒米送到鼻子下面聞一聞,還行,沒有明顯的汗臭味,反而有很清新的米香。此刻他也顧不得那麽多,仰面一把倒入嘴裡,呱滋呱滋就咀嚼了起來。
“真香啊!”他心想,從來沒有吃過這麽香的炒米。
很快吃完,他又從布袋裡掏出一把,剛要把炒米倒入嘴裡。他的余光瞥了一眼刀兵,嘴巴在咽口水,眼神裡全是不舍。
虞明很快意識到,這包炒米,可能是這個年輕人僅存的口糧,又或許是他偷偷藏著的寶貝,不然布袋放臭了,他都舍不得吃。
他重新把掌心的炒米倒回布袋,然後扎緊繩索,遞還給刀兵,說道:“好了,我吃好了,收起來吧。”
刀兵一慌,知道自己不舍的神情被發現,連忙推托道:“不不不,我還有,我還有。虞大人您吃完,吃一口哪夠啊!”
虞明笑笑,搶著把布袋重新塞回他的腰間,然後指著不遠處忙碌的王副官,問道:“王副官在忙什麽?”
刀兵又是一臉不解,心想虞大人能不知道王副官在幹嘛?還得問我一個小卡拉米,但既然問了,就不能不答,他收好腰間的布袋,回道:“王副官是軍需官,此刻應該在調度糧草和兵器吧。”
“哦。”虞明自己也猜的**不離十,隨後他拍拍刀兵的肩膀,讓他繼續巡崗。自己則順著城牆內側,慢慢走著。一邊走著,一邊咂摸嘴裡剩余的炒米香味,哎,真好吃啊,還想再吃一把。待會碰到其他兵,再薅一把!
日頭越來越暗,太陽已經掉到城牆外,壽州城內已經陷入陰暗,夜晚降臨之前,顯得格外冷峻。
不知不覺,虞明順著城牆走回了通淝門,也就是剛剛重生時的位置。遠遠地看到一個人影在城樓之上,仔細辨認發現是肖都統。
他正在高處瞭望,應該在仔細檢查各個關要部位的布防情況。城牆上的哨點增加了一倍不止,同時還安排了機動的巡城小隊,在城牆之前來回走動,隨時關注城外的兵馬動向。
城牆內已經堆滿了石塊、桐油,以及各類用於守備的物資和武器。這些都是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的部署和調配,這讓虞明對肖都統加深了印象。
“這真是一個將才!”虞明心中暗想。
肖都統在城樓上也發現虞明到來,遠遠地行了一個軍禮,但並未走下城樓,他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
虞明順著城樓內側的旋梯,慢慢走上通淝門樓。這個城樓是整個壽州城最高的位置,拾階而上,虞明隻感覺兩腿發虛,還是感覺沒有力氣,伴隨著一陣陣的頭暈。
登上城樓上,肖都統立馬又準備行禮,虞明擺擺手,示意免了,兩人站在一塊,看著壽州城內忙碌的兵卒,都沒有說話。
夕陽很快沉入地平線,黑暗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可能因為戰時原因,壽州全城仍然保持宵禁狀態,一切酒館、妓院、賭場、商店,關門歇業。除征調的勞力之外,其余百姓均需鎖門閉院,不得肆意行走。
街道上空無一人,只剩下打更人在其間巡走,只剩更錘敲打牆面,出來規律的邦邦聲。
空中月明星稀,寒風愈發凌冽,令人不自覺地顫抖。此刻的壽州,如臨水之淵,視目之外皆是深海,一隻巨獸遊弋其間,靜候著最佳的狩獵時機。
虞明看著城牆外漆黑一片,聽著護城河水輕柔地流動,城頭之上寒風呼嘯,令人不自覺的牙齒打顫。他轉身看向肖都統,再看向崗哨上緊張的哨兵,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在這個徹骨的夜裡,為搖擺不定的命運顫憟著,懼怕著,恐慌著。
“王副官”,虞明突然大喊一聲,周圍人都為之一震。
王副官此刻並不在此,肖都統安排幾個兵卒,分頭潛入壽州城內尋找。不多久,王副官蹬著毛驢,闥闥前來,三步並作兩步,爬上通淝門樓,氣喘籲籲。
“末...末將,末將在。”豆大的汗珠從他面龐滾落,看著倒是讓人心疼。
虞明微微一笑,道:“王副官辛苦了。眼下有件事,需要你來辦。”
“您...您吩咐。”王副官邊喘氣邊回答。
“燒一把火,燒一把大火。”虞明笑道。
“啊?燒一把大火?”王副官一臉驚詫,連同旁邊的肖都統也摸不到頭腦。
“沒錯,去籌備柴草,越多越好,我需要你在這通淝門上,燒起一個篝火堆,而且要大!”虞明看著王副官,堅定地說。
“篝火堆?還要大?要多大?”王副官還是一臉驚詫地問。
“要大到整個壽州城內,所有人,所有將士,所有百姓,都能看到!”
“哎呀,要整個壽州城都能看到,那...那得整根的大木料才行。可眼下這城門封死,去哪搞那麽大顆木材呢?”王副官皺起眉頭道。
“這我不管,你想辦法,但有一點,不準征用百姓。”虞明認真道。
“百姓不能征用?那...可能只有壽材店還存有一些。關鍵大料這東西都用來建房子了,總不能拆房子吧?”王副官為難地說道。
“好辦法!去,把壽州城內的官府拆了,木料拉過來燒!”虞明笑著說。
“啊?這...這...這不行吧?”
“怎麽不行?”
“縣太爺...怕是不同意吧?”
“縣太爺人呢?”
“這...縣太爺自從壽州圍困後就...就消失不見了...”
“哦?那既然縣太爺不在,這壽州城能說的上話的,是誰?”
“這...恐怕就只能是您,虞大人了。”
虞明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還不快去!”
王副官面露難色,但也再無理由推辭。肖副官雖然也不懂虞明何意, 但還是安排了人手跟隨王副官一同前往。不久後城內的某處就傳來建築轟然倒塌的聲音,幾輛牛車源源不斷地把木料送上通淝門。
很快,一個巨大的篝火堆矗立起來,肖都統命人倒上桐油,虞明親手點燃。
火勢借著勁風,瞬間爬上整個柴堆,幾乎瞬間就燃起了衝天大火。一股猛烈的熱浪,席卷在場的每一個人。溫熱的火光驅散了凌冽的寒氣,讓眾人心中長舒一口氣。
“有光就有希望。”虞明意味深長地對著肖都統說,兩人相視而笑。
“王副官”虞明喊道。
“在...在”王副官看著火堆愣神,突然一驚。
“這堆火不能滅,燒到天亮,能做到嗎?”虞明吩咐道。
“好...好...不能滅...不能滅...”王副官磕磕巴巴回答,趕緊又帶著一些兵卒,消失在壽州城內的黑暗裡。
突然,虞明腦海中又響起叮的一聲,浪值又扣掉一百。
虞明暗暗一喜,原來不必殺人也可以抵扣浪值,這倒是個好事情。
看著熊熊火堆,虞明感覺前所未有的疲憊,他兩腳站立不穩,晃了一晃,眼前一黑,仰面倒下。
肖都統反應很快,一把扶住虞明,慢慢把他放倒在地。
“楚飛!”
“末將在。”
“送虞大人去城樓下的醫館,好生休息!”
“末將領命。”
楚飛帶著幾個兵卒,把虞明攙下城樓,送去休息。
城樓上的篝火仍在熊熊燃燒,這個夜晚注定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