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方落,劉備短暫思慮一番,徐徐相問著。
聞言,諸葛亮面上自信愈濃,仿佛是胸間更是成竹在胸般,輕輕揮了揮手中的羽扇,說道:
“但請大王放心,此番曹氏若須動刀兵,大概率不會與我軍所為敵也。”
“此是為何?”
“曹軍新敗於我方,且關隴大地也只是新得不久,急需休整。”
“暫時無有余力繼續集結兵眾再度來進犯漢中地界。”
“此乃其一。”
說到處此,他言語中稍作停歇後,又緩緩拾起步伐往屏風處所掛著的地圖旁走去,伸手指著圖上位置,面對諸人,繼續冷靜分析:
“既漢中之地無法侵犯,那至於荊州一面,即便是由曹氏宗親大將曹仁所統禦兵士,節製荊襄各路兵馬,我軍也並無所懼。”
“現有關將軍持節全權督鎮荊州全境,尚還有士元所從旁協助。”
“縱然無法提兵進取,開拓疆土,”
“料來也定能擊退來犯之敵,護佑州郡不失。”
“若於荊州地界雙方發生激戰,以我軍的軍力布置,也絕非是短時間內所能告一段落的,曠日持久之下,反是於曹氏一面不利。”
“那曹賊一向詭計多端,又兼麾下智謀之數眾多,想也不會再初敗於我方之際,建議進犯荊州之地。”
“此乃其二。”
“故而,當我方漢中、荊州方面都無有機會時,都將安保無虞。”
“而如此之時局,恐曹氏唯有進犯江東孫氏這一方略可行爾!”
一陣陣的言語堅錚道斷的吐落。
在諸人一番沉思後,亦是得到了一致的讚許。
“嗯,軍師所言甚是,曹氏下一步若動兵,必會起東南方面的戰事。”
“的確,曹軍新敗於我軍,定然不敢輕舉妄動。”
一連數語相過。
瞧見諸臣間各自的大力附和。
劉備自然是很輕易的就采納了諸葛亮所規劃的藍圖。
緊隨著。
他吩咐諸臣退散後,遂也相繼下達了各項王命。
一時之間。
蜀地頓時間忙活而起。
益州各郡縣間的官吏們,也紛紛開始忙碌著。
首先是,王命快馬加鞭送至漢中首府南鄭以及巴西郡閬中後。
漢中都督魏延也沒有絲毫的顧慮。
立即開始著手集結兵士,陳兵秦嶺南部各處山嶺出口。
以示有大舉出兵的意圖。
至於巴西太守張飛此刻也著手整軍備戰。
以待戰時隨時開赴漢中境內。
緊隨著。
信使亦抵達了武都郡治下辯。
都督府。
隨著霍峻接收到出兵涼州邊境,以威懾曹氏治下人心的軍報。
他也是毫不遲疑,拱手接過帛書。
頃刻間。
駐於邊地的軍中大將無不是接過軍令,並嚴令準備著。
而在各地州郡內,接下來卻是陷入了一股股漫無休止的輿論聲。
先是由黃權負責撰寫關於漢賊曹操夥同朝中奸臣予以大肆逼迫天子一事,然後以此來宣誓己方為大漢的一份子,言辭譴責曹氏種種罪責的文書。
然後在組織發往各地。
以令引起諸州郡間的士民。
引起輿論導向。
在黃權不間斷的運作之下。
此刻大漢十三州間,已是亂作一團。
各式各樣的話語層出不窮,吵成一團。
由於曹操早年屠城無數,基本隔斷了民眾基礎。
反是劉備一方佔據了民眾信義。
外加上伴隨著各文書發往的同時,還摻有遍布大江南北的清君側。
眾百姓們一齊願相信漢室永存,漢中王能高舉大漢旗幟,清掃朝中奸臣,並撥亂反正,重還天下太平。
反倒是中原各州士人受曹氏所托,無不是對其歌功頌德。
大肆吹捧著丞相曹操於國的諸多功績。
乃貨真價實的漢室忠臣。
一時間,兩派針鋒相對,話語聲無數。
但在群眾的呼聲下。
劉備方也絲毫不落下風,聲勢愈發高漲。
即是輿論戰沒有徹底扳倒曹氏。
卻也是收獲頗豐。
也輕松化解了朝中諸群臣逼宮的局面。
還有陳兵於各處的蜀中兵卒所展開的一系列軍事行動。
輿論導向又輔以軍事震懾下。
幾乎是輕而易舉間就佔得了場子。
天下諸士族無不是在默默注視著曹、劉雙方的爭鋒。
眼見著劉氏的態度如此強硬。
一些於中原之地棲息的士人們原本在曹氏大肆清洗下已經是不敢輕易冒出頭。
可此刻卻是紛紛信心大振,宛若春雨竹筍般往外冒。
膽大者,甚至是暗中聲援劉氏。
相輔相成的攻勢下。
這一番曹氏逼宮的舉動並未有威脅到蜀中劉氏。
……
而在此時的都城鄴縣。
身為朝中丞相,又兼是魏公的曹操對於這一番令全天下矚目的輿論戰自是時刻在關注著。
幾乎是每日都有文書或是情報送往鄴都公府中。
他對於自董昭為首的群臣逼宮天子一事後,蜀中劉氏的各種反應,都已是了如指掌。
公府中。
此時的曹操身著公爵獨有的錦衣玉袍,大肆批閱著一則則的奏折。
秦漢時期,只要是位列封王、公等候爵之位以後,其實就與其他的爵位就相差甚遠。
概因,王、公之爵都已有實封地,且能夠設立都城,以及屬於自己的文武百官。
而此時的曹操,就將河北岸的十余郡縣設為封地,並以鄴縣為都城。
相當於大漢之下的國都。
但魏公國實際上卻是國中之國。
身席公侯的長袍,正襟危坐著批複著一道道奏折。
約莫是過了好半響。
他方才是徐徐的抬首,隨即不自覺的揉了揉雙目兩側。
近日以來,他愈發的感覺有些精力不濟,力不從心。
“唉,老夫終究還是老了呀,精力遠不甚十余載前那般充沛。”
一時間,曹操又旬眼飄向緊密放在案桌一側的角落裡方才已經是批過的奏折,他也是心有所感,內心間也生出了濃濃的期望。
“天下群雄皆滅,已令北方大定。”
“可依然還有美中不足的卻是,蜀中劉備,江東孫氏依然橫行江南大地,尚還未歸於一統。”
“老夫得趁此有生之年,徹底解決此禍端為好。”
說罷,他面目間不由是重新恢復了一股肅殺且堅毅的氣息與目光。
縱使雖老,但曹操的志氣依然寬闊。
他不願自己攜著遺憾,希望以自身之力來解決如今間尚還未歸服的江南,蜀中之地。
而不是將之留至後裔,以為禍患。
而此等想法,亦在曹操的心下越發生根發芽。
以致於他接連數日之間,都開始緊鑼打鼓的開始為接下來的計劃做足著準備。
先是於魏公府設宴擺席,召駐軍於河北邊地代郡一線的眾邊將回返,其中就包括了總督北疆戰事的其子曹彰。
回返至公府中。
諸邊將都得到了魏公曹操的隆重接待。
一時間。
諸將無不是大感備受鼓舞。
紛紛予以宣誓道:
“吾等多謝丞相厚待。”
“日後定當再度齊心協力,以防北疆安寧,堅決抗擊塞外胡寇的入侵。”
“父相召孩兒及眾將軍回返,想來必有要事,若有何等指示,孩兒必將遵循。”
一席席的高聲呐喊下。
此刻的魏公府,亦是呼聲高漲。
眾將們無不是志氣高昂。
待宴席結束。
次日。
曹操也於內府間召集了其子。
聽聞父相之召,曹彰亦是沒有絲毫的猶豫,連是穿戴起赤黑色的寶甲,腰間別劍,約莫八余尺的身軀,身材更是魁梧雄壯,面色紅潤,鄂下蓄養著一縷縷的黃須。
無不是一副威風凜凜之相。
他跨越著整齊的步伐從外奔來。
抵達府門外,在虎賁營衛士的搜身檢查下,將腰中長劍取下,方才得以順利入內。
行入府中,瞧著上首的曹操,他連是恭敬行禮道:“孩兒拜見父相。”
一語而落。
曹操方才是抬首,遂瞧著一別多載的次子曹彰已經是從當初的略顯稚嫩成長到威勢赫赫的一方將軍。
面上少了年少時的數分稚嫩,反是多了一陣陣的沉穩及幹練。
以及那流露於周遭的渾身殺氣。
曹操內心深處不自覺的就生出了無盡的喜悅。
所謂“知子莫若父。”
從少年時期,他就已經知曉此子勇健過人,曾能力能搏虎。
故而在北征烏桓以後。
為了震懾周邊胡虜,亦為了維穩北疆安寧。
他決定將次子曹彰派往北疆前線屯駐。
“是彰兒啊,你北上駐軍北疆的此數載來,為父也時常從軍報中查閱到關於你勇武超群,連克胡人。”
“令胡寇無不聞風喪膽,不敢犯境。”
“今日一見,看來戰報的確無誤,吾兒的確沒有為曹氏丟臉。”
“彰兒現今這番成就,為父也欣慰不已,當初所派遣你前往前線抗擊胡寇的決議是無比正確的。”
說罷。
一時之間,曹操原本布滿憂心忡忡的面容不由是從其間擠出了數分笑意。
見狀,曹彰面上不苟言笑,拱手高聲道:“父相誇讚,孩兒愧不敢當也!”
“全賴與北地諸位將軍配合默契,相得益彰才是。”
“哈哈。諸將皆有戰功,吾兒亦不必過謙。”
眼見著其子經過多載的軍旅歷練,現在性子已是收斂不少,他此時也止不住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