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是和長公主的車駕走在送親隊伍相對靠前面的。
隊伍開路的是一千盔明甲亮的京營重騎兵。郎奇懷疑,傳說中存在的五十萬京營裡,所有能披得動鐵甲的兵都在這裡了。
最後十裡要到地方了,重騎兵們全體披了甲。
這一千人倒真的是高大強壯,一個個氣勢十足,全體由勳貴家丁組成,專門給京營裝面子的。
然後就是郎奇迎接的目標了。
緊跟著主客的,是一千錦衣衛,十名百戶一律飛魚服繡春刀,普通士兵都是一身大紅袍的緹騎,一片紅海洋。
士兵裡未必有多少真緹騎,全員配發紅袍,主打一個有面子。
後面是二百輛四輪武剛車,這是內宮監從會同館調用的,裝著長公主的嫁妝。
再後面則是勒勒車和駱駝的混合運輸隊,幾百輛勒勒車,好幾千峰駱駝。
這是工部營繕司雇用的商人車隊,裝著給長公主修建宅邸的建築材料。
幾百名能工巧匠隨車隊而來。
最後又是六百兩武剛車,裝著一萬五千套紫花布甲。
這是郎奇放棄了正式執政名頭,拿從四品俸祿,跟內閣的面子交換,弄來的裝備。
這支隊伍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頭。
為了保證不被人打劫,朝廷特調宣府總兵黑雲龍,率領八千兵將護衛。
除了不能調用的關寧鐵騎,黑雲龍的部下已經是朝廷最能打的了。
從京城到察罕浩特,並不需要經過宣府,而是從古北口出關。
這條路線,西面是喀喇沁人,東面是內喀爾喀五部,雖然都拿朝廷的市賞,可都不能讓人放心。
不過他們分別最多能拿出五千兵馬,打劫普通商隊有余,有黑雲龍坐鎮,送親隊伍在草原上安如泰山。
黑雲龍的護衛隊伍,在碰到郎奇的迎親隊伍之後,就地扎營了。
察罕浩特周圍,聚集了接近三十萬牧民,帳篷扯地連天,前面沒有位置安排黑雲龍的大軍。
這裡進入了察哈爾蒙古的絕對控制范圍,送親隊伍已經沒有護衛的需求了。
這支龐大的送親隊伍,體現了明國強大的經濟實力,也嚴重考驗了郎奇團隊的接待能力。
竹姬領著朧子、王曉芸,帶著大批蒙古侍女,既要招待貴客,又要安排一千京營儀仗、一千錦衣衛的宿營,還要接待工匠、運輸隊和安頓嫁妝、建築材料的存放,忙得不可開交。
呼和騰格爾要把運輸紫花布甲的車隊領到鄂爾多斯和敖漢部落區,一萬多人馬上分發盔甲。
本來閑著沒事的克魯羅不好意思再閑著,主動幫竹姬接過了接收建築材料,接待工匠和運輸隊的活。
手下們一個個忙得四腳朝天,郎奇那點任務,一比之下,相當清閑。
理論上,他的任務就是老老實實當新郎,把公主娶進帳篷,做愛做的事就行了。
安頓好了黑雲龍,剛回到自己的帳篷,就見兩輛兩輪轎車停到了自己帳篷前。
轎車旁好幾個錦衣衛、太監護衛,領頭的是一個胖大的中年宮女。
坐轎車的都是皇親國戚,這幫人不是累壞了麽?怎麽還有空來看我?
虎背熊腰的宮女跳下馬來,上下打量了下郎奇,敷衍地行了個蹲禮,“駙馬爺,奴熊氏給您見禮了。”
回頭一招手,“攙下來吧!”
兩個宮女從第二輛轎車裡攙出了一個身穿吉服的女子,頭上披著蓋頭,就要往郎奇帳篷裡送。
郎奇大驚,“熊嬤嬤且慢,這是什麽意思?”
“今天你要洞房,接受試婚宮女的考察。”
啊?皇帝大舅哥,你跟我還整這套?
明國皇室使用試婚宮女,替公主考察駙馬的長相、人品,主要是有沒有娶公主的“能力”,是從嘉靖朝開始的。
嘉靖嫁妹,放心讓官員、太監們幫忙遴選,由於經手人吃回扣太多的原因,選出了一個粗俗醜陋的大款。
因為見到駙馬的時候婚期已近,且已經昭告天下,嘉靖皇帝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以後就有了宮女試婚的規矩。
問題是皇帝大舅哥你還不了解我,用試婚麽?
咳咳,這是“祖製”,想必木匠皇帝懶得管。
郎奇朝熊嬤嬤一躬身,“嬤嬤,聖上和長公主都見過郎某,郎某人品能力如何,天下都知道。
郎某已經有三個姬妾,其他方面的能力不需要考驗,這試婚的事情還是免了吧。”
朝身後一擺手,二斤上前,兩大錠一百兩銀子奉上。
這是給長公主娘家人的紅包,嬤嬤心安理得收下,然後絲毫不給郎奇面子,“這是祖製,由不得你。
你佔了便宜,就不要賣乖了。”
我佔什麽便宜了我?普通人娶媳婦要是附贈一個小妾,那肯定樂顛餡。
我郎奇身邊有的是美女,隻恨自己腰子不是鐵打的。現在娶妻妾,老丈人沒錢沒勢免談。
你送我個什麽收益都沒有的小妾,我要乾養一個閑人,還得多出力氣,那是絕對不乾的——除非你加嫁妝。
熊嬤嬤拉著試婚宮女就要往帳篷裡闖,忽然眼前一花,感覺脖子上多了一道冷森森的刀鋒。
熊嬤嬤是長公主老娘傅懿妃的貼身宮女,兼職著保鏢的職務,身手相當了得。
可是在行久這個劍道大宗師的攻擊下,根本來不及反應,妖刀村正就架到了脖子上。
熊嬤嬤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把拉試婚宮女都拉倒了。
蓋頭落地,郎奇看了看,嗯,長得還算周正,不過比薩日娜差遠了,不要。
熊嬤嬤手指郎奇,“姓郎的,你、你要造反麽?”
頭一輛轎車的車門被踢開,寧德公主一步邁了出來,幾步跑到郎奇的跟前,雙手叉腰——“郎奇!”
看到郎奇英俊的面龐,兩手收了起來,兩腳並攏,聲音一下子變調了,“郎君,我自小被熊嬤嬤帶大,你不要嚇唬她好麽?”
嗯,很有聖旨裡說的“溫婉淑均”的樣子。
郎奇假意申斥,“行久,退下!怎麽能這麽對待長公主的娘家人?”
走過去,費力地扶起熊嬤嬤,“嬤嬤啊,要說祖製,長公主都跟我不應該見過面,也不能被送到草原來。
咱們打破的祖製還少麽?您就別計較這種小事了。”
熊嬤嬤見行久雖然退下,村正腰刀可還沒收起來。
二斤領著幾個親衛,在後面也一個個馬刀出鞘,朝她不懷好意地壞笑。
熊嬤嬤一下子清醒了。這裡不是紫禁城,不是十王府,這裡是郎奇這個手握重兵的軍閥的地盤,朝廷都要向這個武夫低頭。
自己還以為像其他伺候公主的嬤嬤一樣,可以對毫無地位的駙馬隨意呵斥,想錯了啊。
郎奇笑眯眯地,“熊嬤嬤是我的長輩,不能慢待。一百兩太少了,二斤,給加二百兩紅包。”
熊嬤嬤猶豫了半天,歎了口氣,終於接了銀子,領著人走了。
臨走的時候回頭,惡狠狠地,“駙馬,小事可以通融。你要是敢欺負徽妍,老身絕不饒你!”
…………
大汗金帳。
林丹汗坐在帳中,獨自飲酒。
聽到明國送親隊伍的喧鬧聲沒完沒了,感覺到晚上,這車隊都走不完。
心內越發煩躁,一把將酒杯摔在地上。
無恥的天啟皇帝跟朕搶大舅哥當,還霸道地不準泰松先成婚。
朕拿了你的賞賜銀子,可以不要面子。妹妹的面子丟了,我怎麽跟歸天的額吉交代?
可是真的跟明國鬧掰麽?我都鼓了十幾天勇氣了,也沒敢下決定。
明國也真沉得住氣,副使一直被我關著,居然不聞不問,沒人管。
不行,這回朕非要雄起一回。寧可銀子不要了,也不能讓妹妹吃虧,以後受那個寧德公主的氣。
明天我就搶先把泰松嫁過去,愛怎怎地。
“報,明國賜婚副使盧象升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