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嶲郡卑水河畔的一處山丘上,一面金字白底的劉姓大纛被秋日的勁風吹得舒展,不時發出獵獵作響的聲音。
大纛之下,劉璋安坐在一張胡床上,張裔和吳班站立在他的身側。
恃才傲物的彭羕拿著令旗按照制定好的計劃,指揮著沈彌和婁發的部曲,向著佔據卑水兩處渡口的叟夷營寨逼近。
彭羕在從安上縣到卑水這條路途上,極力的發揮他的才乾,按照劉璋的命令,指揮了幾次同叟夷的戰鬥,給出了不錯的表現,因此得到了劉璋的認可,基本上下發軍令、調度全軍的事務,劉璋都定好計劃,再托付給彭羕進行操作。
也因此現在的劉璋頗是清閑,只需要安坐於胡床上即可,腦中可以去思索其他的事情,比如被派遣到牂牁郡的甘寧,不知道現在甘寧進度如何了,再比如被派遣到朱提郡的吳懿和徐猛,有沒有拿下存水的渡口。
再比如就是犍為郡大族出身的楊洪,被劉璋派遣前往蜀郡屬國,負責監督旄牛夷王狼譚去執行重新開通旄牛道的事宜。
雖然旄牛道的夷王狼譚又是發降書跪舔劉璋,又是安排兒子狼路作為質子,態度低微到了塵土裡。
但劉璋考慮到狼譚曾經背叛過一次,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
狼譚現在畏服的表現只不過是因為劉璋大軍的軍威,所以劉璋準備了後手,派遣了熟悉蜀郡屬國地理人情的楊洪前往,監督狼譚的行為。
當然楊洪也不是孤身前往,而是帶著楊氏的部曲,只有兵威,才是能真正懾服叟夷的東西。
劉璋發散的思路,隨著沈彌和婁發的部曲推進到了叟夷的營寨前而收了起來,他觀察起了眼前的戰局。
對面越嶲郡叟夷的營寨看起來修建的是有模有樣,壕溝、鹿角、柵欄,都是齊全的。
對於這形似漢軍的營寨,劉璋想了想也沒覺得有什麽意外,越嶲郡的夷人和漢人打了不少年的交道,學習了不少漢人先進的軍事技術,如今在面對漢人的大軍時,一股腦的都用了出來。
只是畫虎類犬、邯鄲學步,越嶲郡的夷人學是學了,但學的不夠精通,不夠深入,不夠細致。
如果真正要想抵禦劉璋的大軍,
叟夷就不應該只是用窄淺的壕溝、不夠尖銳的鹿角、奇形怪狀的樹木作為柵欄去搭建的營寨,而是應該搭建一座真正的營壘才行。
營壘的四周得築起一道夯土版築的城牆,夯土裡使用夾砂石、紅柳、蘆葦等進行混築,牆基大約寬半丈到一丈左右,高度怎麽說也得高於一丈以上,牆體上需要有女牆、有射箭孔、有塔樓。
不然就像現在一樣,沈彌和婁發的軍陣大膽和輕易的推進到了叟夷的營寨面前,開始了對叟夷營寨的攻勢。
沈彌軍陣前的幾隊士卒,都是身披兩層重鎧,舉著盾牌,手中拿著利斧,將叟夷的箭雨當做蚊蟲叮咬,絲毫不放在眼裡,沉默的向前推進,步伐穩重無比,沒有紊亂的地方。
不多時,這群拿著利斧的士卒到達了叟夷的營寨前,先是後方遞上幾塊木板,供他們踏過壕溝,去搬開礙事的鹿角,劈開叟夷的寨門。
另一處,婁發同樣使用的了重鎧士卒進行推進,不過婁發的部曲沒有受到叟夷箭雨的騷擾,叟夷中凡是敢冒頭的箭手,都被婁發和他部曲裡善射的士卒乾掉了。
尤其是婁發的箭術,箭無虛發是一回事,婁發發箭的速度之快,讓劉璋想起了前世的加特林機槍。
劉璋身側的吳班此刻眼睛瞪得溜圓,嘴巴由於過於吃驚張的老大,對於婁發的箭術,他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神乎其技’。
一相對比,他的射箭技術比起婁發的箭術,只能說是狗肉上不了席面。
劉璋手下沈彌和婁發的攻勢十分順利,對劉璋來說是一件喜事,但對於在叟夷營寨中觀戰的高遠和高定父子來說,可就是一件大大的壞事。
“父親,這群叟夷已經喪膽了,我們不能在這裡留著,應當退回邛都再做商議。”高定的語氣有些頹廢,從安上到卑水接連幾次的交戰下來,叟夷對於漢軍失去了鬥志,哪怕現在依托著營寨進行防禦,也沒有堅定守住的決心。
總歸還是因為他們是七拚八湊的軍隊,除了高氏的兩千人戰心比較堅定外,其他被招誘過來的叟夷們,大多都是因利而來,沒有死命戰鬥的想法。
高遠無奈的點了點頭,守是守不下去了,只能走了,夫將兵者,不戰則守,不守則走,不走則逃,不逃則死,他還不想死。
退回邛都還有機會翻盤,留在這裡和這些懷有二心的叟夷一起堅守營寨,沒有任何的機會。
——
牂牁郡,鴨池河。
甘寧很順利的在叟夷的營寨上打開了多個缺口,帶領著手下的士卒殺了進去, 奔著叟夷的中軍衝殺過去。
他手下的軍司馬趙六同樣帶著五十名騎士,衝殺進了叟夷大營,但趙六並沒有去向著叟夷的中軍大營衝殺,而是不斷獵殺著叟夷中妄圖穩住亂局的叟夷小頭目,並在叟夷的大營中放起火來。
猝不及防的叟夷們,此刻在營寨裡亂做一團,黑夜中他們分不清敵我,於是拿著刀劍向周身揮舞,以保住自身的安全,但他們這樣的做法,讓整個營寨更加的亂了起來,一場營嘯正在醞釀中。
受到郡丞朱褒托付,擔任這支叟夷大軍頭領的渠帥鴨茲,對於目前營中的亂局無可奈何,只能收攏數十名親衛,抵擋著分不清敵我,在黑夜中胡亂攻擊的叟夷,以免死在亂軍之中。
叟夷營寨中混亂的局勢對甘寧帶領的部曲也造成了一定的阻礙,但影響並沒有太大,甘寧帶著手下的部曲很快就來到了叟夷的中軍,盯上了圍成一團,護衛著叟夷渠帥鴨茲的一眾叟夷。
鴨茲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衝殺到中軍的這一隊漢軍,以及領頭將領看向他,露出牙齒的微笑,這讓他不由一陣身寒,如同墜入數九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