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覺得自己又被張繡和趙雲這一對師兄弟給坑了。
上次像這樣被兩人聯手坑了還是在上次,未曾想徐州之戰以後,相同的事情就再一次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他縱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當然,最關鍵的問題還是在於田豐自己都不願意回來了。
一時之間,呂布竟是感覺有些意興闌珊,有種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的感覺。
只是就這麽眼睜睜看著張繡帶著田豐離開,他又心有不甘。
總覺得似乎是缺了點什麽。
就在這時,被張繡請來作為見證,卻一直沉默不語的河內太守張楊眼見局面陷入僵持,長笑三聲:
“哈哈哈!博超、奉先,不如給老夫三分薄面,就此罷手如何?”
聽到張楊的話,呂布當即眼前一亮。
對啊,就是這個!
他現在需要的就是一個台階啊!
想到這裡,呂布再不猶豫,立刻便對張楊一抱拳:
“昔日張太守對布有收留之恩,如今既是郡守開口,布便依你之意,放他一馬!”
張繡和張楊聞言皆是一愣。
尤其是張楊,自己後邊準備好的話都還沒說呢,呂布這就同意了?
這未免也爽快了吧?
正疑惑間,卻見呂布已經轉向了張繡身旁的呂玲綺:
“你還愣著做甚?還不快快回來?”
竟是出乎意料的雷厲風行。
呂玲綺聽到自家老父親的話,目光中露出一抹複雜之色。
片刻過後,她雙腿一夾馬腹,便朝著己方軍陣的方向衝去。
等跑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回過頭來,對著張繡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張將軍,他日戰場相遇,玲綺再來向你討教槍法!”
說完這句話便一揮馬鞭,瀟灑離去。
張繡見狀不禁一怔。
這妹子……有點意思。
呂布見自家女兒安然無恙,也不多問,等呂玲綺歸隊以後對著張繡和張楊抱了抱拳,隨即便率大軍離開。
直到呂家父女離開,張繡這才漸漸回過味兒來。
“這是……順水推舟?”
“可不是嗎?”
張楊笑著拍了拍張繡的肩膀,“奉先此人就是好面子!我本想著請他和賢侄一起喝酒來著,如今看來只剩下賢侄了!”
張繡一聽連忙推辭:“呃,小侄還有事在身……”
“伱敢!”
張繡話還沒說完就被張楊打斷,他把雙眼一瞪:
“你先前路過的時不做停留也就罷了,老夫自也知道救人如救火的道理。
可如今你師弟也救了,夫人也接了,還想過吾家門而不入,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老夫不懂待客之道?
莫非是拜將封侯以後翅膀硬了,就不把我這個當長輩的放在眼裡了?”
“繡可沒有這個意思……”
張繡一臉無奈,這位河內太守還真會給人扣帽子。
“沒有就跟我走,今日我們不醉無歸!”
張楊一點反駁的機會都不給張繡,一邊說一邊扯著他往回走。
然後張繡就驚訝地發現,這位河內太守居然武藝不弱。
自己不用點真本事居然沒有辦法掙脫,可要是動了真本事,
那恐怕就要傷了和氣。 最終他只能無奈妥協:“好好好,我去,我去還不行麽,別拉了!”
看著張繡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不遠處瞧見這一幕的甄宓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真是難得,沒想到頂天立地的張將軍也有這種無奈的時候。
正思量間,卻聽身旁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響起:
“你這女子笑甚?”
甄宓頓時嚇了一跳。
等扭頭看到一個身長九尺、滿臉橫肉的壯漢時,頓時放下心來。
她對著來人行了一禮,“原來是典護衛。”
來人正是自從被放出來以後就一直擔任張繡護衛的典韋。
自從給張繡當了護衛以後,典韋的存在感就非常稀薄。
主要還是因為張繡不浪。
所以很少會遇到像曹操在宛城之戰那樣需要死命保護的情況。
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張繡都是佔據著主動權的那一方,在戰場上想打就打,想走就走。
偏偏按照張繡之前跟典韋的約定,他不會主動幫張繡打架。
這樣一來典韋這個護衛就沒有了用武之地。
久而久之,眾人都幾乎要把這個武力值在全軍僅次於張繡和趙雲的人給忘記了。
甚至於很多新加入的將士連典韋是幹啥的都不知道。
但是甄宓卻不同。
她對和張繡有關的一切都抱有強烈的好奇心。
所以看到一個壯漢總在張繡附近晃悠的時候,擔心之余,忍不住就詢問了張繡。
然後她就聽張繡連著講了好幾天的故事。
甄宓喜歡聽張繡講故事。
尤其喜歡一邊玩鳥一邊聽故事。
曾經的她在聽閨中好友呂玲綺描述了徐州戰場上發生的一切以後,既是好奇又是向往。
畢竟在正常情況下,那是一個自己這輩子也可能無法進入的世界。
但是如今聽了張繡的描述,她才發現自己和呂玲綺還是太年輕了。
同樣是徐州之戰,僅僅從敘事角度就可以看出兩人之間的差別。
呂玲綺在向甄宓講起徐州之戰的時候,主要內容集中在下邳被圍困的那段時間,因為呂玲綺就是從那時開始嶄露頭角的。
但張繡卻並不計一郡甚至一州的得失,他著眼處在整個天下。
當甄宓問起事情的來龍去脈,張繡亦是有問必答,全無隱瞞,隻當對以前發生的戰役進行複盤。
單單徐州一戰便是如此,更不必說張繡的經歷遠比呂玲綺更加豐富多彩。
甄宓很快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一邊玩鳥一邊聽故事,已經成為了甄宓每天最期待的事情。
在張繡花了幾天時間講完了宛城之戰的故事,甄宓就認識了典韋這個人。
在對於他忠心護主的行為有那麽一點點敬佩的同時,也對他不識抬舉的行為有那麽一點點不滿。
這就是女人。
感情大於理智。
哪怕是像甄宓這種集天地靈氣於一身的女子也不例外。
看到甄宓向自己行禮,典韋皺起眉頭還了一禮,隨即又問道,“你剛才笑甚?”
“妾身見將軍被張太守拉走,將軍雖無奈,亦從之,是以發笑”,甄宓解釋了一句,跟著反問道,“可是有何不妥?”
“那是因為張楊跟他有交情,又不是真的沒有法子……算了,俺跟你一女子說這些做甚!”
典韋煩躁地朝甄宓擺了擺手,隨即不再多說,匆匆離去。
甄宓望著典韋的背影,聯想到張繡說過的有關典韋投效一事的來龍去脈,亦是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這位典護衛,似乎對自己的現狀有些不滿呢……
典韋的確是對自己現在的境遇有些不滿意。
其實一開始張繡招攬的時候,他是拒絕的。
他畢竟跟樂進不同。
所以他才跟張繡約法三章:
隻負責保護張繡個人安全,不主動幫張繡打仗,不跟舊主曹操為敵。
他提出這三個要求,明擺著就是要為難張繡。
沒想到張繡居然會真的同意。
典韋重承諾,既然張繡同意,那他也信守承諾,成為了張繡的護衛。
可笑的是,那個叫什麽趙子龍的家夥居然還在質疑自己的實力?
就算是你是槍神的弟子又怎麽樣?
還不是一樣要被我……
咦,居然打不過?
當典韋發現自己居然不是趙雲的對手時,臉上的表情別提有多精彩了。
好在後來他總算是通過步戰強行挽尊,扳回一局。
自那之後,典韋便跟隨張繡東征西戰,立下了汗馬功勞。
趙雲和諸葛亮去了許昌一趟,張繡和麾下眾人皆得封賞。
典韋亦不例外,被張繡破格提拔為步兵校尉。
晉級速度比起和他同時歸降的樂進還要快。
然而典韋自己卻不高興。
因為在他看來,自己分明什麽都沒有做啊!
只是跟著張繡從荊州到揚州跑了個來回,甚至連手中的雙戟都沒有舞動過哪怕一次,這就成為了步兵校尉?
這功勞未免也來得太輕松了吧?
典韋是個老實人,覺得張繡這種做法不妥,就找到他說明理由,想要辭去步軍校尉一職。
然而張繡的理由卻更充分:
“汝為吾之護衛,吾南征北戰毫發無傷,便是汝之功勞也!”
“敵從未到汝身前,俺連兵刃都沒有用過,何來功勞?”
當時張繡就被典韋給逗笑了:
“不是非要將來敵打退才有功,身為護衛,無論過程如何,只要繡安然無恙,便是你的功勞!
怎麽, 你被拜為步兵校尉,軍中可是有人不服?”
“那倒沒有……”
“那便說明眾人皆對此事無甚異議,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可是……”
“別可是了,若你覺得心中有愧,就上陣幫我殺敵吧!”
“那不可能!”
“那就繼續好好保護我吧!”
“……”
最終典韋還是沒有能夠說服張繡。
誠然,如同張繡所說的那樣,軍中無人對他被拜為校尉的事情提出質疑。
問題是他過不去自己這一關啊!
可讓他成為一員正式的戰將,幫張繡在戰場殺敵,他又不樂意。
典韋是個直腸子,遇到這種情況實在不知道如何處理,頓時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
這一次陪同張繡前往河北,當得知對手是呂布這個天下第一的時候,典韋是很開心的。
他以為這一次自己會有用武之地。
萬萬沒想到,呂布這家夥居然就這麽縮了?
在戰場上跟張繡較量過一場以後居然就這麽放張繡離開了?
你倒是帶著人打過來啊!
你打過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跟你動手了不是?
然而呂布最終還是沒有打過來。
縱然典韋心癢手也癢,亦是無可奈何。
走到一處無人的角落,典韋仰頭望天,喃喃說道:
“蒼天在上,俺到底應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