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和竹石比起來水泥黏合性更好,不容易被江水衝走。若是換作以前,水壩的修建的工作只能集中在枯水期,因為如果河水稍微湍急一點,可能你昨天搭建的工程今天就被衝走了。
二是水泥用來固定岩壁也很方便,能夠有效地防止開鑿過程中塌方的問題,自從有了水泥,因為開鑿寶瓶口而喪生的勞工大大減少,勞工們都打心眼裡喜歡這一新材料,巴不得以後都用上這玩意。
也多虧水泥,趙循向勞工們說明身份後得到了很大的尊敬,一路上暢通無阻,一直來到了總工官的住地。
總工官的住地是簡單的竹屋,連屋子上面的瓦都是用竹子。蜀地多竹,搭建起這種竹屋來取材方便,耗費的時間少,如果到了夏季,只要在竹屋裡面點上一盤熏香,就能在不受蚊蟲叮咬的同時享受到從自然涼爽的夜風,非常舒適。
不過此時寒氣未退,竹屋門窗緊閉,趙循透過縫隙看到了裡面的燈光,他連叩三聲竹門,在等待的同時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得整整齊齊的。
“進來吧,門沒鎖”一道底氣十足的聲音透過門上的縫隙傳出,趙循推門而入,見到四名年齡各異的人圍著一張大圓案台而坐。
“在下趙循,特來道歉。”趙循朝著四人分別行禮,打量著他們的神情。
“哦,你就是趙循?”坐在上位的看上去最年長的的那位老者站起身來,向著趙循行了一禮,“久仰久仰,老夫姓張,你叫我張工官就行了。”
坐在坐首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像感受不到春寒一樣,特立獨行地穿著一身薄薄的白色單衣,身上的肌肉線條緊致優美。
他見到老者起身,也站起身來行禮,笑著發問:“因為公事繁忙,我們一直沒有和趙循兄見面,但趙循兄的名聲在我們這兒可是響得很啊。今日一見,趙循兄卻說是來道歉的,不知道此話怎講。”
坐在右首的胖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蜀綢華衣上的繡花,站起身來摸著自己稀疏的胡子說道:“趙兄,莫不是許貨出了什麽問題無法及時交付,這都是小問題,只要能定時交付就行了。”
雖然這胖男子的儀態姿勢得體禮貌,但趙循仍然從他的語調中聽出了幾分不滿
因為這胖男子是負責水利修建的總理帳,貨款的交付和許貨的預定都是由他負責,趙循和他有過幾次接觸。
趙循尷尬地搖了搖頭,雙掌相疊道歉:“算總管,我們工坊出了一些事,恐怕接下來一個月訂單都無法交付了。”
“不管算總管也不必擔心,之前您付的訂金我們會如數奉還的。”
算總管一聽這話,臉上白花花地肥肉擠在一塊,把稀疏的眉毛都藏到了肥肉的縫隙下,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不斷敲打著左手的手心,肥肉相碰發出的響聲讓房中氣氛凝重了許多。
“趙巨賈,那訂單錢可都是小問題,我們大秦還不至於為了一些訂單錢而著急。”
“但你要知道,前面的工期可等不了啊,你總不能讓我們修建的水壩一半是水泥,一半是竹石吧。”
“而且枯水期馬上要結束了,錯過了這個好機會工期會延誤多久你又不是不知道。”
“還是說,趙巨賈另有二心。”
趙循緊張得吞了吞口水,想要把自己遭遇到的困境和盤托出,可正當他要開口之際竹門卻不合時宜地被人推開。
粗獷的聲音打斷了趙循的發聲,把屋內所有人的聲音都壓了下去。
“這趙循就是要造反!”
來者正是沈煉,他聽到趙循罷工的消息後怒火中燒,連忙跑了工官這裡想要和工官們聯合一起端了趙循的作坊。
但讓他沒想到是,趙循早他一步來到了工官這裡,針鋒對麥芒,現場的氣氛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沈將軍,這話可不能亂說啊,按秦法造反可是重罪,要株連不少人的,謹慎,謹慎!”最終還是張工官發言,才讓現場的氣氛稍加緩和。
張工官望向趙循:“趙小友,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趙循向張工官投以感激的目光,面不改色地向四位工官解釋起來龍去脈來。
他生怕有所遺漏,連細節處也細致入微地進行描述,四位工官如聽人說故事一樣了解了事情的詳細經過。
“這麽說來,你是出於無奈才罷工的。”算總管坐在深陷的軟塌上,毫不在意地說道,“要我說,你把那作坊賣給官府得了,我會出錢的,不會虧待你。”
算總管心頭早已樂開花,如果交給公家,那可能省下一大筆錢,自己又能從原來的預算中撈上不少油水。
在場的所有人都對此心知肚明,因此就算是張工官也有些舉棋不定。
“算總管說笑了,我這作坊雖然不大,大小事務都靠我來做,如果真賣給官家不僅會讓我心裡空蕩蕩的,還會給官家增添負擔。”趙循聲音不大, 卻吸引了算總管的注意力。
算總管眼睛骨碌一轉,像一匹貪婪的胖狐狸一樣盯著趙循。
“趙兄,你要知道,蜀地現在歸秦國管。”軟的不行,這胖男子就打算用硬的來下趙循。
但趙循是何人,見過的高管爵士恐怕比算總管多幾倍,怎會被此輕易嚇住。
他擺了擺手,笑道:“早就聽聞秦國以法威治國,難道秦國的法律允許官家強買強賣嗎?”
“明面上不允許,但總有機會的嘛。”站在門口的沈煉見有人和他為伴,連臉上的笑容都遮不住了,不加掩飾地嘲笑道。
“那你們盡管找機會好了,”趙循笑道,“伱們大可把我的工坊拿去,但至於那製作石灰的技術嘛……”
“不勞你費心,我會找你的那些老手下的。”沈煉擺了擺手笑道。
“那就勞煩將軍費心了,”趙循仍然微笑相對。
“只是在下在管理作坊內部時便仿效秦國司工各司其職,恐怕將軍很難找到一名通才。”
“而且這些人大多是流民,將軍要在偌大的城中尋找他們恐怕很難啊。”
“而至於火候的調配一事,更是由我親自把控,將軍,我若是不說……”
趙循毫不畏懼,把他有的條件一一說出。
除了把墨家之人的作用壓在他自己頭上,其他的都是沈煉接手工坊要面對的問題。
“我自有辦法讓你開口。”沈煉冷笑,嗜血地看著趙循。
“誒誒,誒,”張工官見氣氛又凝重起來,連忙勸道,“事情可以商量嘛,慢慢說,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