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想要用權力把工坊佔為己有的官員。
一邊是想要通過壟斷技術爭取權利的趙循。
雙方都不想退步,都想最大程度爭奪利益,往往這個時候,和稀泥的人就會站出來說話了。在今天的這場爭論中,張工官這名久經世事的老人扮演起和事佬來也是得心應手。
“各位,不妨我們各退一步,老夫愚見,不如就這樣吧,”張工官清了清嗓子裡面淤積的老痰,確保自己的主意清晰地傳到在場每個人耳中。
“這工坊是趙小友的心血,就把工坊留給趙小友,”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神示意沈煉稍安勿躁,“而沈將軍嘛,就投入一筆資金給工坊加大工坊的規模。從此以後,工坊的錢五五分成,兩不相欠。”
“沈將軍,老夫這辦法不錯吧。”張工官摸著他的胡須,頗為得意。
他自以為自己這辦法稱得上盡善盡美,既加速了工坊發展,又滿足了沈煉的貪心,還確保了以後水泥的供給。
然而,這只是爐仲的一廂情願,實際上三方都對此不滿意。
“張老,我不同意!”沈煉靠著門邊,仰著頭斜視張工官,“我們打仗都知道,一定要畢其功於一役。而且誰知道這小子以後能不能乾好,要是乾不好那我們兵家的錢不就打水漂了嗎。”
趙循孤零零地站在一旁沒有言語,但也能看出他對張工官的方法十分不滿意。
這是他要做大做強的基業,一分一毫都不容他人染指。
只有算總管聽了張工官的話後眼睛骨碌碌地轉起來,手指相擊的動作變得更輕更快起來。
不消半刻,他又打定了一個主意,然後把用力一拍手,引得所有人側目,在眾人的注視下,算總管邁著穩重緩慢的步伐慢慢走向沈煉,笑眯眯地說:
“哎呀哎呀,沈將軍,這件事不是個小事,關乎著的是大王親定的水利工程,”算總管特意把大王二字咬得很緊,“我也知道,將軍是擔心趙兄的工坊太小而耽誤了進度。但將軍,凡事都不能太著急啊,我們大秦也得考慮百姓的想法不是。”
“現在大家都在火氣上,現在談也談不出個所以然來。以愚夫之見,沈將軍不如暫且回去,我和趙兄弟聊聊,畢竟我和趙兄每天做的事都差不多,想法之間興許有互通之處。”
“說不定我和趙兄弟靜下心來談一談,就能談出個所以然了。”
“哼!”沈煉心直口快,冷冷地說道,“你是在趕我走嗎?”
“不敢不敢,”和稀泥的張工官連忙過來圓場子,“將軍長途跋涉,算總管的意思是讓將軍去休息休息。”
“對,休息休息,”算總管做出賠禮的姿態,說道,“將軍,這個地方的酒可是獨具風格,不如帶將軍去嘗嘗怎麽樣。”
“呵,我倒要看看你們能談出個什麽來!”沈煉打了個哈欠,欠身行禮,打開竹門走了出去,放進來一堆冷氣。
趙循見到工官們也都各懷心思,從他們這裡尋求幫助已經不太可能。盡管張工官極力勸他多停留一會,但趙循還是決定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但他還沒走出轄區,算總管就拖著一甩一甩的肥肉急匆匆地朝他追來。
“趙兄,趙兄,不是說好交流一番嗎,為何走得如此匆忙。”
“算總管,如果您是想勸我把工坊賣出的話,那還是算了吧。在下雖無才能,但還是想留下一些自己的產業的。”趙循平靜的說道。
算總管搖了搖頭,笑道:“當然不是,在下也算半個商人,也知道從商的艱難,當然不會強人所難。”
他頓了頓,把身子挺得筆直:“但不瞞趙兄,在下也確實對你感興趣。”同時,他做出請的樣子,指向一旁的竹林,趙循半信半疑地跟著他來到竹林深處。
竹林裡的落葉堆了厚厚一層,足足能沒過人的腳踝,葉層下的露水打濕了二人的褲腿。
雖然條件不好,但也間接說明這裡鮮有人至。
“趙兄,在下所求的,乃是製水泥的技術。”算總管胖而圓的臉上難得露出了嚴肅的表情,與他嘴唇上稀落的呼吸顯得極不相稱。
見趙循皺著眉頭,他聲音也逐漸變得更加鄭重起來,唾沫星子從他的脂肪嘴皮中濺出,因為情緒激動,他原本白胖的漲上紅色。
“我知道,你這生意很大部分依靠了薑相,甚至連水泥這東西都是因為薑相才莫名其妙出現的。”
“趙兄,你難道沒想過嗎?這些新東西要帶來的可不是僅僅只是錢幣財貨。”
“還有……地位!”
“你可能聽說過吧,薑相之所以能有現在的成就,是因為他總是能弄出一些新奇的東西。無論是水泥也好,還是之前他做出的各種機巧也好,都是我們聞所未聞的東西!”
“我知道,我們永遠不可能靠這些東西坐到薑相那個位置。但是我們卻可以靠它做到更多事。”
“現在你掌握了水泥這項技術,我有足夠的錢和路子,只要我們一聯手,就能輕易掌握工程所用的水泥。”
“到那時候,我就可以不再是一名華而不實,蠅營狗苟的總管,你也可以不再是一名被人掌握的商賈。”
“怎麽樣,趙兄,只要你答應,我有很多種辦法可以讓沈煉放棄對你的工坊的念頭,而且我向你保證,你以後得到的會超過伱的想象。”
不得不說,算總商的話對尋常商賈很有感染力。
因為商賈們雖然有錢,但除去那些真正能操控國家經濟命脈的巨賈外,商賈的地位普遍比較低微。
然而他所向趙循描繪的,也隻局限於一地官員而已,但薑諾言向他描繪的卻是一個世界,再加上趙循曾經也是權力的掌控者,所以這些常人眼中異常誘人的東西卻絲毫誘惑不了趙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