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他身披重甲,在如此密集的攻擊面前也遭受不住,左支右絀,節節敗退,好幾次都要落下馬來。
“公子小心。”周圍的人見公子成被圍,馳援而來,但陣型因此散亂,漏出缺口。
“好機會!”百姓隊伍中亦有零散的帶甲士兵,個個經驗老道,見對方露出破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滲透進了公子成的陣型中,將其分割。
雙方甲胄製式相似,再加之天色漸漸昏沉,雙方都分不清面前的人是敵是友,陷入了混戰之中。
“先殺左邊那個長胡須老頭!”情急之下,百姓們都呼喊起來,將公子成視作了錨點,只要去殺公子成的就是友軍,去救的就是敵軍。
這一喊,讓來圍攻公子成的人更多了,他身下的馬匹在擁擠的人群中連衝刺的機會都沒有,只能不斷用蹄子驅趕來敵。
公子成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軍隊不斷潰散,看著後面的王師以摧枯拉朽之勢攻破防線,心中盡是絕望。
“公子,從左翼突圍!”
死局關頭,公子成所剩不多的騎兵在他的左翼撕開了一個缺口,朝公子成大喊道。
在求生欲的作用下,公子成雙腿緊夾馬腹,踐踏在一具具屍體上,緊隨開路的先鋒突圍。
“只有活著,活著才有機會。”公子成在心頭不斷默念,借此壓抑兒子被擒的傷痛和心頭的絕望,驅使著自己行動。
薑諾言正好在附近,見到公子成想跑順手掏出身上的飛刀朝著公子成擲去,不偏不倚地插在了公子成坐騎的前腿根部。
坐騎吃痛,沒法躲避前方的屍體,雙腿彎曲,前身失去平衡,後身上揚摔倒在地,公子成在巨大的慣性力作用下從馬背上飛了出去,落在地上半死不活,手指不斷抽搐。
“公子!”見到公子成摔倒在地,前方的先鋒慌張地大喊起來,但不久也被斬落馬下。
“首惡已經伏誅,其余的人速速投降!”
如雷貫耳的喊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剩下的士卒也都沒了鬥志,在趙王軍隊接管戰場後一一投降,引頸就戮。
薑諾言望向摔倒在地的公子成,此時他趴在地上人事不省,破碎的內髒碎片不斷被嘔吐出來,眼見是活不長了。
薑諾言長歎了口氣,沒再去管他,和白起一同朝王宮而去,要趕在趙王殺趙循之前把趙循救下來。
……
門外的廝殺聲漸漸消失,零碎的馬蹄聲從台階下傳來,站在殿前的趙王抬眼望去,在昏暗的夜色中依靠馬匹和身形認出了來者是薑諾言,松了口氣。
“嗯?怎麽還帶了個人。”趙王見薑諾言他們下馬後從馬背上卸下一個人,心頭疑惑。
“要殺便殺,你們這兩個賊人,休要羞辱我!”趙俊此時已經醒來,盡管被用繩子五花大綁依舊不老實。
見被押著的正是謀反的趙俊,趙王怒火中燒,氣衝衝地走下台階來到趙俊身旁,拔劍對滿面血跡的趙俊怒喝道:“寡人有何罪,竟逼得你們父子同室操戈,謀反篡位!”
趙俊停止了掙扎,猙獰的臉上露出笑容:“沒辦法啊,誰叫循弟命這麽大呢。”
“唉,不過大王既然在百姓面前宣稱是趙循謀反,想必他也活不長久了。”
“能有循弟陪葬,我死後不孤獨啊。”
趙王緊皺眉頭,他確實是這個打算。
“放心,要死的只有你。”薑諾言突然開口道,吸引了趙王的注意力。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趙循,在百姓面前殺的也是你。”
趙俊聞言,大笑起來:“你這蠻子,真以為百姓是好騙的嗎,更何況趙循經常在黥首中拋頭露面,你說黥首們能不能認出他。”
“現在民情激憤,恐怕你們不拿出趙循的屍體來很難平息啊,就算能苟得一息之安穩,埋在民心中的傷口終有一日也會複發。”
趙王歎了口氣,確實如趙俊所說,無故屠殺百姓而不拿出交代,會為趙國埋下一個不小的禍根,相比之下,趙循的死就顯得微不足道起來。
他正欲下決定,卻見薑諾言抬起拳頭朝著趙俊臉上砸去。
“啊!”趙俊疼得大喊,薑諾言手上不停,繼續朝他臉上一拳拳地砸去,直到他的鼻梁打碎,牙齒斷裂,整個人的臉不成人形,昏迷了過去,這般果斷連旁邊的白起都看得有些心顫。
“大王,請給趙俊更衣吧。”薑諾言撕下衣服包扎滿是傷口的拳頭,躬身行禮,平靜地朝趙王說道,“墨家的人知道實情,真相總有一日會公之於眾的,還請大王不要為了暫時的安寧錯殺了忠臣,寒了趙國百姓的心。”
說完,薑諾言再次朝著趙王行禮:“請趙王恕趙循無罪。”
白起也順勢行禮:“請趙王恕趙循無罪。”
趙王看了看躬身請求的二人,又看了看倒在地上尚存一息的趙俊,長歎了口氣:“寡人許了。”
“不過寡人有一問,薑大夫為何冒死也要救循弟呢。”
薑諾言抬起頭,明亮的眸子在昏暗的暮色中閃爍:“因為他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
這是薑諾言的真心話, uukanshu他從趙循身上看到了對平民百姓的關懷和追求進步的渴望,這些思想在階級分明的戰國最為可貴。
趙王心弦被薑諾言簡單的話語撥動,他年輕時也是將親情友情視為最重要的東西,可隨著坐上王位的時間越來越長,這種觀念在他心中漸漸淡薄,他如今所求的更多是國家強盛。
至於親情友情,只要身邊的少數幾人在就行了。
他微微頷首,讚歎道:“薑大夫是個忠義人啊,循弟還在裡面。”
……
第二天正午時分,行刑台前圍滿了人,當“趙循”被押上來後,所有人都指著他罵個不停。
“狗賊,你還我父命來。”
“天殺的,就是他殺了我夫啊,留下我們孤兒寡母。”
“我的兒子就是死在此賊手上?”
“該誅他的族!”
“你這渾人是不是傻,他是王族,不要命了!”
……台上的“趙循”面對謾罵,被打得水腫的嘴唇微動,傷口被撕裂的疼痛又傳來。
他想開口說話,傳出來的卻是模糊不清的呻吟。
“他媽的,死到臨頭還要罵人。”台下的人罵道。
“趙循”聽後,更加努力地想要發出聲音,卻突然被一道聲音嚇到。
“行刑!”
沉重的大刀從他脖子後面砍去,面目猙獰的頭顱在噴湧的血液的映襯下掉在了前面的籃子裡面,剩下的身子倒在了地上。
下面的群眾中爆發出鋪天蓋地的歡呼聲,旁邊的侍從則是連忙用布包起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