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振華緊抓欄杆站了好一會,才堪堪忍住淚水,心裡還在想,家人得知自己失蹤得有多難過,還好慶幸的是自己還有一個弟弟跟一個妹妹,當初從軍也有這個考量。可自己這算什麽?算失蹤,還是什麽?還好沒告訴家人自己來成都做什麽,不然靜兒肯定免不了會被家人埋怨。現在看來,沒求成婚對她來說是好事吧,我這般不負責任的消失了,希望她不會難過太久,這早晨的陽光,來得真算諷刺。命運的驚變何其的突然,沒有準備,如何準備??
周雲在旁邊也有些不知所措,完全不明白這是什麽情況,明明剛才還好好的,怎麽一下子就讓這麽一個大男人悲傷至此。隻好安慰著說道:“為兄不知何事令賢弟悲傷至此,但希望賢弟能振作起來,就跟賢弟勉勵我說的那樣,世事時艱,一時而已,一切都會過去的。吾輩在此,當不負一身所學,也不負腹中錦繡乾坤,更不可負了那些對我們有所期望之人。為何傷悲,不可獨自承受,說與為兄,或能幫賢弟一二。”
鍾振華心神有所恢復,雖然覺得周雲親切,卻又不好跟周雲完全說實話,不僅是這事情太過離奇,還有就是初到一個新環境,最該相信的除了自己,還是自己。但有些事還是得賭一把,賭自己的直覺,賭周雲不會傷害自己,同時做好隨時撤退的準備。
於是,鍾振華隻好半真半假的對周雲說道:“兄長,剛剛談到時局,出門又看到老爺子送小弟的車,才驚覺到家裡老爺子他們那時的異樣,這本是老爺子心愛之物,不該那麽輕易便送了小弟。小弟的家,該是,回不去了,軍隊,也,回不去了,不瞞兄長,我們一家,都是革命黨,小弟被家裡人支派來成都,該是家裡故意,故意保全小弟。現在這時局,他們應該是執行了他們那十死無生的計劃,小弟反應太遲了。小弟曾從軍事的角度勸阻過他們,我以為他們停止了,這下看來是我失敗了。老爺子那麽倔強的人,怎麽會被我輕易說服,怪不得老爺子臨行前要那般叮囑我,怪不得老爺子那般輕易便把愛車給了我,怪不得他們告訴我,我那紅顏電報跟他們說要約我在今天來成都跟她一起見家長,老爺子是疼我這孫子呐,所以才騙我支開我,這場相約也應是假的。他們是知道十死無生,還是那麽義無反顧。可笑我那麽聰明,卻沒看穿他們這麽大的破綻。兄長,我好傻!我好傻,我永遠失去他們了!我得回去,得回去!”鍾振華說完轉身欲走。
周雲立馬拉著鍾振華,“賢弟,不可。看賢弟打扮,在當地也是名門,事情已出,賢弟不可再回險地,這不僅是以身犯險,也辜負了長輩維護你的心意,長輩們豁出性命也要去做的事,定為一生所求,事若未竟,難道賢弟不該積蓄力量,去替長輩們完成?賢弟,節哀。逝者不可追。這般情況,賢弟在此也不好去找故舊,為兄在城外有處莊園,臨河臨路,進出都方便,賢弟可暫時休歇在此。為兄就替賢弟安排了。等我們在道宮中休憩一番,用過午時齋飯,就一起過去。”說完,看鍾振華再無出走的反應,便拉著鍾振華坐了下來,安靜的陪在鍾振華一旁。
安靜坐了許久,兩人吹著晨風都未再言語。鍾振華腦袋早已清醒過來,也接受了穿越這個不想接受卻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實。身處陌生的環境,得趕緊搜集周邊相關的情報,重新對周邊進行分析,確保安全才能進行下一步。得先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對自身所有有利因素進行整理,然後確認自己的方向。
“謝兄長的寬慰,小弟已經緩和過來。小弟該當繼承長輩志向,苟存有用之身,以備將來。小弟暫無去處,很長一段時間都要叨擾兄長了。”
“賢弟不該如此見外。今日相遇, 吾亦一掃經年頹唐之氣,胸中鬱結因賢弟瞬解。我未曾謝你,你也不該謝吾,兄弟互助,該當如此。”
“兄長說的極是,是小弟對不住了。”借著周雲的話,鍾振華在為自己前面的謊言道歉,但他又不可能明說。人以誠待他,他卻不得不欺騙,沒辦法,關於他自己的一切必須隱匿,現在絕不能說,很久的將來也許可以,他只能抱歉,他必須小心再小心。
“賢弟又來?不可這般客氣。走吧,為兄帶你去道宮裡喝點道茶,去去乏氣,順帶介紹你認識一下為兄家裡人。這辮子確實太醜了,遮掩了賢弟太多英武之氣。”
周雲起身拉起鍾振華,便引領著他向茶室走去。途中路過八卦亭,看著那未完的場地,鍾振華心裡又是一酸,指著那些架子說道:“兄長,這些架子未還……”
鍾振華還未說完,便被周雲打斷道:“些許小事,為兄待會安排處理就行了,賢弟不可再費心神。”
到了茶室,周雲取出自帶的茶葉,茶具,坐下便開始在一個紅木茶幾上擺弄起來。旁邊小炭爐上用陶壺燒著泉水。待水剛開,便見周雲,開始行雲流水般的燙杯,稱茶,洗茶,注水,溫茶,出湯,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般,賞心悅目。
“賢弟,且飲。為兄喜歡弄茶,便學了些手藝。這茶養神解乏,頗有益處。待會家母,小妹都會回道宮中用齋飯,賢弟一定要認識一二。”
“有幸結識兄長,是種福分,再可認識兄長家人,那是福上添福,自是應當。兄長先品著茶,小弟失陪一下,要出去車裡拿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