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振華走過去,那人便慌忙起身用北方官話道:“先生,有事你吩咐。少家主剛才進門便讓我用幔布將兩車遮了起來。”
鍾振華這才想起,剛才回廂房的時候周雲對著一個人比劃了什麽,這哥們的心可真夠細的。鍾振華,打開副駕駛室,從副駕裡拿出三個檀木盒子,裡面原是給李靜準備的一些禮物,現在也用不上了。現隻好借花獻佛,首次見這新朋友家人,備些禮物不至於失了禮數。一個帶燈光的星空麋鹿水晶球八音盒,兩塊精美的鈦合金製機械仿古懷表。只是這下不算仿古了,鍾振華心裡嘀咕著,車裡還有些自己除槍械外的其他裝備,跟一些老爺子的東西,只有等晚上到了周雲兄長安排的地方再做檢查了。
鍾振華拿完東西,揣進了自己相對寬大的衣兜裡,關上車門,拉下帷幔,跟看車的小哥道了聲謝,便朝道宮裡面走去。
回到廂房,陪著周雲繼續喝茶,兩人又聊了許多關於商業,關於茶的許多事情。這應該是周雲為了不提及鍾振華心裡的傷痛,避開了所有關於時局的事情。這就弄得鍾振華心裡有些哭笑不得了。
不知不覺的,兩人便聊到晌午了。周雲主動結束話題,引領著鍾振華到家人一起用餐的地方。然後看到一老一少兩個女子穿著精美的旗袍坐在餐桌前,還有一個穿著樸素一點旗袍的女子站在一旁。周雲還沒開口,就聽到一個銀鈴般的川音喊道:“大鍋(哥),我跟娘兩過(個)都等你好一會兒佬(了),額?!邊上這個周正的先生是你朋友哇?也不給我們介紹哈。”
周雲笑著微微的搖了搖頭,對著鍾振華道:“這個就是家妹周語欣,比吾小5歲,一家人寵的緊,自來熟,膽子大,沒太多規矩,賢弟勿要見怪。這位是家母,李秀珍。”
鍾振華笑著向兩位女士點了點頭,”伯母好,小妹好。”
“娘,么妹兒,這個是鍾振華,是我志同道合的朋友。”
周雲說完,鍾振華便從兜裡掏出兩小一大三個檀木盒子,分別遞給伯母,小妹和周雲,“初次見面,這是我給諸位帶的一些小禮物,還望你們會喜歡。”
周家母親用略帶川音的官話說道:“賢侄有心了。”順手便將禮物遞給一旁的侍女,吩咐道:“收好,莫怠慢了貴客。”
周雲跟周小妹也許是接觸了更多新學和西方的見識,沒長輩那麽拘束,便在鍾振華面前打開了盒子。
“鍾鍋鍋(哥哥),謝謝你哦。勒個東西好漂亮,我好喜歡哦,謝謝。高興得都忘佬,我該說官話勒。”
鍾振華笑著用手指著水晶球八音盒說道:“不客氣的,這個小東西,下後方打開小擋板,裡面有個旋轉發條,你可以擰幾圈看看。”
周小妹聽後,打開蓋子擰了好一會,剛放開手,便聽到一首曲子想了起來,水晶球也開始旋轉著一閃一閃的亮了起來。
這是周惠輕音樂(只有音樂沒歌詞)版的《約定》,是當初李靜最喜歡的一首老歌,也是唱給鍾振華的第一首歌。音樂一想,鍾振華便陷進了回憶中。只是這東西在這時代太過震撼,另外三人還在震驚中,沒覺察到鍾振華有何異樣。
一曲終了,周小妹慌忙站起身來,對著鍾振華用川普說道:鍾鍋鍋,謝謝你的禮物,這禮物我很喜歡,心意我領了,我雖然常在家中,但看到這禮物也知道它價值不菲,這個太過貴重,還是請你收回。”說完,慌忙把東西推了回來。
還不等鍾振華有什麽動作,周雲跟李秀珍兩人,一個自己打開了盒子,一個讓侍女打開了盒子。兩塊超有質感的鈦合金懷表便出現在眼前,一塊殼子上刻畫些一個將軍騎馬挎劍的側影,一塊刻著漢唐勁裝女子撐傘的背影,這圖案,3D打印得惟妙惟肖,瞬間驚豔了兩人。懷表一開,一聲清脆的金屬顫音響起,裡面精致的機械表盤,展現在他們面前,更是讓他們耳目一新。
周家母親心中喜歡卻也不由神色一肅,這禮物隨便一件東西最少都夠十數萬斤大米了。連忙站起身來,端著檀木盒子來到周雲旁邊。周雲明白母親的意思,便趕緊對鍾振華說道:“賢弟,這些禮物著實太過貴重,心意我們……”
鍾振華回過神立馬打斷道:“伯母,兄長,小妹,這只是振華日常把玩的些許小物件,不是如何貴重之物,兄長跟我這般的交情,勝過這些物件萬倍,還望三位莫再推辭,對於這些禮物,三位喜歡就好。”鍾振華不小心,凡爾賽了一把。
鍾振華只是想不失禮數,一下子忘了這些在自己時代不算太過貴重的東西會在這兒變成有錢也難買到的奢侈品。還是沒從自己時代的慣性思維裡完全解脫出來。
周雲他們看鍾振華如此的情真意切,也不再推辭,高興的收下各自的禮物,眼裡滿是喜歡。不一會兒,齋菜上了桌,大家一起聊了些各自所見的風土人情,還有些各自見聞的趣事,倒也相得益彰。
午飯吃完,周雲便帶著鍾振華跟周母一行告了聲別,便一起去了周雲的廂房。周雲坐下,取出茶具,又開始了他的茶道,一套行雲流水下來,為兩人各自分了半杯茶湯,也開始為鍾振華的出行安排起來。
“賢弟,根據你這邊自身的情況,一切少露面的好,本來計劃午後去,但想了想,最好還是今天晚上天完全黑下來再去莊園,盡可能的避開人群,反正我們在城外,也不需開城門。莊園中,一切生活設施都齊全,夠我們一家幾十口人一年的用度的。”
“但聽兄長安排,兄長便宜行事便可。倒是給兄長添麻煩了。”
“賢弟說哪裡話,你我一見如故,莫要再如此生分。”
正未說話之際,門口想起了嘟嘟嘟的敲門聲。鍾振華微微繃緊了身體。
周雲問道:“誰?有什麽事!”
“少東家,是我,周青。有廣州急驛到。”
周雲趕緊起身去開門,鍾振華繃緊身體緊隨其後(怕有變故,做好隨時暴起的準備)。
周雲開了門,周青拿了個封了火漆的竹筒遞給周雲,躬了躬身,往後走去。
周雲拿了竹筒往回走,鍾振華緊繃的身體松了松。周雲看了一眼略微有些緊繃的鍾振華,微微的笑了笑。當著鍾振華的面,周雲也沒見外,上下旋轉了好幾下竹筒,像是在開某種魯班鎖,然後從裡面拿出一張薄到幾乎透明的紙張,便看了起來。
不一會兒,看信的周雲的神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心裡卻是一下子想起周雲送給他們的禮物,那些禮物應該都是上好的洋貨。然後,抬頭看了一眼鍾振華,又看了一眼信,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麽。又不由微微的歎了口氣,輕輕的搖了搖頭,緊皺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看完信,周雲順手便把信遞給了鍾振華,說道:“果然不出賢弟所料,四天前令祖令尊他們失敗了。賢弟節哀,萬不可衝動,要留待有用之身,以備將來。”
“?!?!?!?!?!?!”鍾振華腦袋一臉懵,“什麽什麽跟什麽?”
鍾振華眉頭微蹙,接過信仔細看了起來,雖然信中大都用的繁體字,但通讀下來,大概意思也能讀的明白。
信中大意是:周雲在廣州的兄長張松,在宣統三年三月二十九這天,跟國父和在廣州的革命黨人們一起組織了一場很大的軍事革命,但不幸大都陣亡,只有少數人逃離。廣州被抓捕的革命黨人甚多,都被處決。張松等人被亂軍衝散,逃出城送完信便逃亡香港了。
周雲想起來這是什麽事件——廣州黃花崗起義。有這麽巧合?我撒的謊,居然跟它對應上了。四天前?那現在是,宣統三年四月初三,換算成公歷便是1911年5月1號。看來不用問現在時間了。多問多錯,少問少錯,不問不錯。可以用這個事件給自己的出身劃一個句號了。
鍾振華面露戚戚,略帶淚眼說道:“家中長輩皆性格剛烈,早已散盡家財,定不會選擇撤退,他們一心想讓中華複興,漢唐再造,不再受屈於西夷倭人,一有機會便不肯放過。可惜我鍾家一門三漢子,如今隻余我一人在這世界苟活。”(這全是實話)
“賢弟,節哀。說不定以後還能尋見家中其他人。”周雲趕緊勸道,心裡卻大驚,果然如自己所想,賢弟果然是能人,這一家猛人籌劃的好大事。心裡吃驚的同時,也微微擔心這次起義會不會波及到自己的家人,畢竟張松在裡面,自己跟其他激進派也走的太近。不管如何,都得做好兩手準備,隨時應對突發情況,看樣子得想個理由,把自己父親騙出城來才安穩,畢竟他什麽都不知道。至於鍾振華,這邊除了自己,沒誰知道他底細,只要自己把他藏的好好的,沒有人會知道,倒也不擔心。哪怕以後跑路,兄弟間也有個照應。打定主意,便要把後路準備得更充分。
周雲從鍾振華手中收回信,在燭台上一點,看著它慢慢燒完。便對鍾振華說道:“廣州出了此事,怕是成都都督府得到消息也要令全川戒嚴,吾平常與大多激進的人走的較近,現在一怕連累家人,二是要為一些激進為國的朋友提供方便,為兄便要拜托賢弟一些事情。今晚要去的莊園,本是家中夏季消暑所在,糧食用度倒是足夠,賢弟既在軍中待過,定然通曉軍事,為兄便想把自己的家丁隊伍交由賢弟操持一下,以防其他不測之事。不知賢弟是否願意?”
“但聽兄長吩咐!”
“為兄這些天會想辦法弄些軍械到莊園中,會盡可能的滿足賢弟訓練所需,只求這亂世,你我兄弟有一點自保之力。拜托賢弟了。”
“兄長放心。”
周雲起身說道:“那賢弟跟我來,你先到隔壁房間休憩一下,床鋪一應剛剛都安排妥當。為兄便先去交代些其他事情。如果賢弟想出門,切記要戴上辮帽,可以的話,入鄉隨俗,在這邊多說川版官話。”
引領鍾振華到另一個房間後,周雲便告聲失陪,便忙其他去了。這下,鍾振華才難得獨處。鍾振華,四處微微打開門窗看了看周圍,沒有發現有人監視,然後又想起剛剛看的信,還有周雲誠懇的態度,這才把緊繃的心微微放下來。
隨後,鍾振華開始自我反思起來。自己休個假把神經都休大條了,完全把在訓練時候的警惕丟掉了。不然應該早就發現這所有的異樣,不至於一下泄露關於自身那麽多信息。如果不是運氣太好,遇到的是周雲這樣親近革命的人,那說不定現在自己早已經在逃亡的路上,,或者已經被秘密圍捕,然後來民國打了幾天卡,就吃了一顆花生米了。敵後特種作戰,首先要保持警惕,隨時做好隱匿的準備,在明確目的的前提下,優先保證自己的存活,提高生存幾率,才能更好的完成任務。想完這些,自己還是出了一身冷汗。也慶幸自己的運氣。或者真是來了這青羊宮,才碰到這好運氣的吧。
鍾振華,關好門窗,這才從兜裡掏出手機。來到自己設置的一個任務界面。開始以軍中的時刻要求自己。開始分析起周邊時局來。
根據自己所了解的史實,那接下來便是武昌起義和保路運動了,清廷要完了。從腦袋裡理清一些事情後。鍾振華便開始問自己人生三大終極問題。
我是誰?
我從哪裡來?
我要到哪裡去?
我是鍾振華,是一名新時代的軍人。軍人職責是,保家衛國,護人民,為國守土,為國揚眉。中國雖大,沒有一片土地是多余的。
我從新世紀來,在陽光的教育下,敢面對一切豺狼,敢對一切敵對勢力亮劍。
我想回新世紀去。但應該是回不去了。我一定要去新世紀,回不去了怎麽辦?那只有一個辦法,山不來就我,我便就山去。把舊時代變成新時代也是一個捷徑。
歷史能被改變嗎?沒試過,我不知道。同一個時間線也許不能,但平行時空也許可以。理論什麽的我不想去考慮,我就想去試一下,萬一成了呢。要麽轟轟烈烈死去,要麽轟轟烈烈的去引領一個時代。反正對於我在意的所有人,我已經死了,不怕再死一次,說不定死了,還能回去再看一眼。我是軍人,在這裡也是為了我的國家和我要去保護的人民,我是學軍政的,我知道要去守護這華夏,那更要去改變。
鍾振華聽令,
任務代號:破碎凜冬。
自己代號:孤狼。
目標計劃:找到頭狼,找到狼群,建立狼巢,護住家國。要麽任務成功,要麽直至死亡。
凜冬至,孤狼死,群狼生。
這世界,我是鍾振華,無家再問我生死,唯有報國度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