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過是孤兒而已,雖然他有了一次改變自身命運的機會,可是他又失去了,沒有抓住,失去了機會的少年,金忠仿佛看透了他的一生。
只要自己伸出手,給少年一點希望,少年一定會上趕著爬過來。
再加上自己稍微嚇一嚇,金忠怡然自得,等著少年上鉤。
果然。
“我有什麽危險?”
聽到少年的疑問,金忠故作高深,仿佛世外高人。
“納哈出向我大明投降的日期已經確定,並且投降的地點也安排好了,你知道負責受降儀式的是誰嗎?”金忠笑了笑。
“永昌侯。”
房安一點也不帶猶豫。
金忠正準備解答,一下子愣住了。
“你怎麽知道?”
“大將軍想要招降納哈出,永昌侯想要剿滅納哈出,永昌侯是主戰派的領頭人,大將軍指明永昌侯負責照招降儀式,如果出了問題,一切責任在永昌侯。”
沒有人可以在我面前神神叨叨。
裝神秘只有我才夠格。
房安盯著金忠。
少年看透一切的眼神讓金忠毛骨悚然,自己好像看錯了少年。
“你......”少年出乎意料的回答讓金忠措手不及,原本掌握一切的神色破了功,結結巴巴的重複說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房安嘴角露出笑容,看來金忠並不是之前表現的那麽簡單。
其實金忠與王真的背景很相似。
兩人都是地方豪族,為前元朝廷欺壓百姓的狗腿子。
不過呢,王真的家族是被拆分後遷移去了陝西,金忠祖籍是寧波人,他們家被拆分後四分五裂,他與他的兄長在通州當軍戶。
是的。
自己不但知道金忠的身份,連知道金忠的大哥,哪怕金忠的大哥是再普通不過的人。
自己還知道金忠三十三歲就去了北平,那年還回通州城看望自己的大哥,因為這些都是史料上有的。
一般人哪怕是了解史料也不會知道細致的事,可自己不同。上輩子選擇了躺平,圖書館工作不許玩手機,但是可以看書,所以上班每日看史料打發時間,十年下來,其余不提,明史都快會倒背了。
那麽如今金忠多少歲呢?
三十五歲。
三十九歲正式成為王府的侍衛,這四年他在幹什麽,然後為何短短幾年就成為了燕王的親信,成為燕王府長史府的長史,負責整個燕王府。
這其中沒有緣由是不可能的。
那麽有個人就是關鍵,金忠與燕王府之間穿針引線的人是姚廣孝。
姚廣孝是做什麽的?
姚廣孝是和尚,還有一層身份是燕王的影子,專門負責燕王府暗處的事情,為燕王府奔走。
之前金忠表現的太有迷惑性,所以沒有猜出來,如今主動找上自己,露出狐狸尾巴,房安一下子所有都明白了。
金忠被少年的表現鎮住了。
自己本來想要利用下小蝦米,難道其實摸到了什麽了不得的神童?
金忠自己從小就很聰明,大哥以前經常說如果他們家族如果還在,寧波府老家地方志裡頭,就會多一則神童的記載。
“你背後是誰?”
金忠臉色嚴肅起來,再也沒有剛才的自信,並且內心憂慮起來,會不會因此暴露了燕王。
“小子我背後沒有人,但是我知道金先生背後是誰,而且還知道為何金先生如此關心此次的北征,更或者說,金先生背後的那位,為何如此關心。”
房安心平氣和,如果不是其臉上的稚嫩。
金忠半信半疑,越來越不敢輕視眼前的少年,“我就是尋常百姓,身後能有什麽人。”
“洪武九年,燕王被聖人派去鳳陽常駐練兵,洪武十三年,燕王就藩北平,此時,已經就藩的有了三位藩王,到了第二年,周王就藩。”
“聖人制定分封藩王時,大臣反對聲大,最後以強硬的手段推行下去,再也沒有人出聲反對。”
“但是沒有人出聲反對,不代表大臣們接受,包括這些年裡,陝西秦王被彈劾諸多之事,除了秦王本人的原因,難道就沒有大臣們的原因?”
“秦王,晉王都遭受大臣們的打壓,秦王反抗最激烈,手段也最強硬,甚至當眾鞭打違逆他的官員,這些皆因為他們二人身份最高,而燕王雖然小,可隨著燕王有了攬權的跡象,相信朝廷那幫大臣們,也不會坐視不理。”
“金先生,我聽過一句很有道理的話,你有沒有興趣?”
房安側過腦袋,饒有興趣的說道。
金忠內心猶如五雷轟頂。
眼前的少年,仿佛一個怪物。
金忠忍不住拱了拱手,“在下洗耳恭聽。”
“一切的軍事是政治的延伸。”
房安手指了指前方的大營,沿著剛才金忠一一指過的營區,輕聲的說道:“二十萬大軍北征,是京城聖人籌謀了五年之久。”
“二十萬大軍北征的背後,同樣也是以永昌侯為代表的主戰派,希望於此戰中取代軍中老勢力。”
“他們有太子系的支持,更甚至有聖人的默許。”
“永昌侯一向針對燕王,雖然太子殿下屢次責備永昌侯,可是永昌侯從來沒有改,那麽太子到底是不是真心責備永昌侯呢。”
“燕王就藩七年了,人生有幾個七年,正當壯年的燕王,不會甘於當一個有名無實的藩王,必然會伸手軍權。”
“可是呢,太子系也不會放手。”
“正二品的王相府降級為五品的長史府,藩王府失去了對地方的治理權。如今燕山都衛可能要改製為北平都司,如果成功,導致軍隊的權利下放各衛所,藩王將徹底失去軍權。”
“沒有治理權,沒有軍權,只有一個管理王府的長史府,所謂的藩王不過養在大院的擺設而已。”
“所以燕王很擔心。”
“燕王擔心永昌侯成功了,到時候他該怎麽辦,永昌侯,或者說已經成為國公,面對如此強大勢力的打壓,燕王根本沒有還手的余地,只能看著失去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