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少年一樣大的年齡時,金忠想要通過科舉改變自身的命運,可是他忘記了一些事。拆分大戶,打壓大戶是皇帝的旨意。
他們這種人在衛所的地位最低,屬於上位者意志的延伸。
等到自己三十歲的時候,才搞明白了這裡頭的道理,所以金忠放棄了科考,也知道大哥的期望必然徹底落空,他們這等人與朝廷無緣。
既然與朝廷無緣,能指望的只有藩王。
正如少年所言,王府正二品的王相府,是管理地方,藩王手裡的封疆大吏,還是朝廷正道科官,無論權利還是前程,吸引了許多人才。
當正二品的王相府降級為五品的長史府,而且長史成為藩王的私官,不再是朝廷的正道科官,立馬讓讀書人避之不及。
可這卻是他們這些無法通過科道來翻身的人,唯一能抓住的機會,所以少年有了解到這一層嗎。
金忠忍不住猜測。
房安看著金忠,內心感歎,任何事有利有弊。
朱元璋雖然強硬的推行藩王就藩,可是面對大臣們暗地裡的小動作,朱元璋最後卻沒有出手懲戒,這與朱元璋強硬的作風相違背,因為朱元璋更愛自己的兒子。
嫡長子朱標,是朱元璋最在乎的。
朱標參與了許多的大案,結果朱元璋背負了所有的惡名,而朱標只有好名聲。
朱標,真的很厲害。
他的確配得上朱元璋的格外“溺愛”。
但是,朱標身體不行。
這就是命。
不過呢,正因為現在的太子,朝堂唯一的賭注,所有人都在下注太子,有才能的人只會走朝廷正道,而大才更會選擇太子。
朱元璋多年來的做派,對太子的支持力度,歷史上空前絕後。
以前可以通過先做王相府的官,然後遷升到朝廷科官,如今這條路被堵死了,屬於推翻了朱元璋當年制定的規則,但因為是太子系,所以朱元璋沒有說話。
造成的結果就是藩王們很快發現他們身邊無人可用。
有才能的人追求功名,有功名的人不會自甘墮落去成為雜官。
這同樣是為何金忠這位白身,幾年裡成為燕王府長史府長史的原因。
金忠很認真的語氣說道:“你背後到底是誰?”
不可能是太子系的人手,太子系不用走旁門左道,也看不上,他們有大道可以走,為何還要走獨木橋。
可是思來想去,北平府與遼東,除了燕王又能有誰呢?
金忠一時間猜不透。
“小子是孤兒,得聖人的恩,從小生活在孤兒院,背後沒有誰,一定要說有誰,那也只有聖人。”房安向南邊拱了拱手。
扯虎皮做大旗。
房安非常明白,金忠這樣的人,極其需要抓住機會。
許多事情只要看清楚了一點,結合歷史上的事跡,房安就能推測個十之七八,沒有辦法,實在是這個民族喜歡記載史料。
不光朝廷記史,各地地方也有地方志,世界上獨樹一幟。
也是文化昌盛的表現。
但是窮人仍然是窮人,原主實在是太窮了,除了自己的性命,什麽都沒有。
既然有機會,房安不想要錯過。
金忠需要機會在燕王府露頭,他的志向當下不過是成為燕王府的長史。
自己也需要借助金忠這個機會,與燕王府拉上關系,成為燕王府的人,如果抓住了這個機會,那麽輕松混個從龍之功,自己這輩子值了。
少年的話,金忠不相信。
孤兒院這麽厲害?
什麽孤兒院能這麽牛逼,教出這樣的神人。
金忠自己參與了王府,加上姚廣孝人脈廣,在京城都由消息,所以能知道大致的事情經過,眼前的少年呢?如果只是孤兒院的孤兒,豈不是他自己從一到二,從而到三,憑著蛛絲馬跡就自己推倒出來了?
這能力太逆天,嗅覺過分靈敏,不像個人。
“我的確是孤兒,在孤兒院生活了十四年,去年才被永昌侯的人選中,然後到了這裡,一切都是可查的。”房安無所謂的說道。
以為自己說的是真的,的確如此,不怕人查。
金忠的上頭是姚廣孝。
姚廣孝是和尚。
不要小看古代的和尚與道士。
和尚與道士常來往於高官貴族之間,掌握了諸多隱秘之事,並不只是在民間才有影響力,更何況如今的和尚與後世的和尚不同,他們自己還有一套內部的規則,互通有無隱隱抱團。
所以金忠的確可以通過姚廣孝,查到自己在京城的生活經歷。
金忠按下心裡的疑惑,忍不住問道:“所以你也知道永昌侯接下來會做什麽?”
“小子不知道永昌侯會做什麽。”
房安搖了搖頭,金忠松了口氣,還好還好。
“但是小子知道,永昌侯主戰是對的。”房安又說道,金忠皺起眉頭,狐疑的看著房安,難道這小子不願意錯過永昌侯的大腿?
燕王那裡比得上永昌侯。
如果是自己,自己也選擇永昌侯啊,金忠很無奈。
沒有管理權與軍權,就無法提拔人,給不了職位和待遇,不過是給一份私人俸祿罷了,算不得一輩子的依靠。
只有獲得朝廷的職位,正式的身份,才是一輩子的大事。
這少年既然看穿了這麽多事,不比自己掌握的少,當然也知道其中的分別,也知道燕王雖然是皇帝的兒子,可皇帝的兒子多了去,算不得什麽。
少年又有接近永昌侯的機會,只要像今日這般表現,誰能不被震撼住?
“原來你還是想要投靠永昌侯。”金忠有些失望,也擔心此子泄露燕王的消息給永昌侯,讓永昌侯抓住了燕王的把柄。
“你又說錯了。”
房安笑道。
大將軍馮勝主和,永昌侯藍玉主戰。
納哈出的確投降了。
但是二十萬北征大軍在最後的關頭,也的確全軍覆沒了一支軍隊,數千兒郎白白的犧牲,這其中沒有納哈出的手筆是不可能的。
納哈出歷史上被砍頭,人們說是因為受到藍玉的牽連。
此人在京城,身邊無權無勢,還是外人,這個理由太牽強了。
說來說去,朱元璋馮勝這等人,雖然嘴上說儒家不行,實際上還是受到儒家的影響,反而是戰場上成長起來的藍玉最不受儒家影響。
朱元璋還沒脫離群眾之前,放過了自己的哪個敵人?
一點隱患也不留。
當了皇帝多年,終歸被儒家給洗腦了。
死掉的敵人才是最好的敵人。
什麽隱患,什麽後患,通通殺了,一個不留,直接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清朝為什麽牛逼?
人家就是這麽做的。
你不服?
全城都給你屠了。
準噶爾?
直接屠成歷史地名。
農民起義佔據半壁江山?
隻屠一個城不夠,大半個湖廣夠不夠。
領先一步是天才,領先三步是瘋子,領先十步不亡沒天理。
如今特麽才十四世紀,全世界都是黑暗叢林時代,非你要玩文明,還搞出所謂的殺人太多有傷天和的這一套,豈不是扯淡麽。
大清。
大不列顛。
都是這麽做的,所以人家強盛。
藍玉玩個前元朝廷的女人都能成為被殺頭的罪名之一。
人家有機會可是玩你全族女人當自豪。
興的是牽羊禮。
偏你朱元璋說無論什麽族,皆你的赤子。
人家誰想當你赤子啊。
還不是你拳頭大。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儒家裡有些東西,實在是要不得,對內壓榨對外軟弱,內部殺的人頭滾滾,外部送物資給優待。儒家各套洗腦**,把自己都給洗傻了,滋養了一批又一批的強敵出來,遺禍萬年。
朱元璋如此了得人物,都無法避免被儒家影響,可見儒家那一套的厲害。
所以房安很清楚,就自己這性格,投靠燕王是唯一的去處,因為自己與傳統腐儒和平共處不了,遲早鬧出矛盾,偏偏傳統文人勢力越來越強大。
只有燕王造反時,必然遭受傳統文臣們的反對,他得依賴非傳統文人與武將,也是他唯一選擇,才是適合自己想法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