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個悍匪!
孫府尹看賈璞的樣子,倒覺得不像個匪類,料想裡面怕有什麽隱情,便道:“來者何人?所犯何事?從實招來,免得皮肉吃苦。”
賈璞入得大堂,神色不改:“慷慨歌燕市,從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好詩,好詩啊。”孫府尹方笑,見周遭官吏的眼神,忙又肅容道:“你到底犯了什麽事,快快招來。”
賈璞不答,他殺人就是因為來者不善,要是那死者近了他的身,他就不知等待他的是囚禁,還是鼓搗熱腸了,未知加不講理,意味著無窮的威脅,因此一想,不如殺了人,被官府抓了,這樣,至少范先生還能救他一救。
哎,為什麽又要我為容顏承擔苦惱,賈璞真的已經倦了。
孫府尹見他不答,抬頭問趙捕頭道:“那個死者是什麽人啊?”
“是黃義身邊的人。”
聽趙捕頭一說,孫府尹大概知道怎麽回事了,必是那人為非作歹,被這少年一劍結果了性命。
因而,他道:“那黃義身邊的人被殺了,怎地不上這公堂來?”
“太爺此言差矣,我方某早在這裡久候多時了。”一個三十出頭,頭戴儒巾,穿青色圓領袍的男人出來,長著一副被酒色掏瘦的軀乾,兩隻笑嘻嘻的眼睛。
孫府尹是知道他的,一個舉人,不好好讀書,偏偏喜歡幫人打筆墨官司。
“那你把事情說來。”
方舉人道:“死者名叫朱順,是黃義身邊一奴仆,當時,黃義見這少年氣度非凡,便邀他上船喝茶,不想這少年不分好歹,一劍把這傳話的朱順給殺了,此等劣跡,縱使覽國朝百年,閱千年春秋,也是亙古未聞,還請太爺嚴懲惡徒,以慰死者在天之靈。”
孫府尹看向賈璞:“你有何話講?”
賈牧道:“我生來嘴笨,不會與人說嘴,請大人從榮府給我找個會說話的人來。”
一旁的文吏不免呵斥道:“大膽,榮府是何等尊貴地方,豈是我們想傳就傳的?”
賈璞:“我就住在榮府,別地也不認識人,不讓榮府的人來,你倒讓我說給誰去?”這個時候能搬靠山就搬靠山。
孫府尹見賈璞這般神情,心思又是一變,好個紈絝子弟,不過黃義也不是什麽好人,那就惡人自有惡人磨。
“傅試,你是政公的門生,既如此,便由你去榮府傳人罷。”
一個年近四十的官員道:“太爺,這事既和榮府有關系,那下官該是回避。”
“讓你叫人來,又不是讓你斷什麽是非,你避什麽避?你啊,也太愛惜羽毛了。”
傅試作揖,朝榮府行去,此時,恰好賈政所在的工部散了衙,見傅試來府,笑道:“策之,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政公,府上可有個賈璞?”
賈政想了一會兒,點頭:“最近正有個賈璞進了府。”
“政公,事情卻是不好,他方才殺了個人,已經進了衙門了。”
“什麽?”賈政一摸額頭。
“他說他不會說嘴,讓府裡過去一個人。”
這...這又是個薛蟠?
賈政倒是知道這賈璞和皇后家關系不錯,便道:“詹光,你去吧。”
詹光是賈政養的清客,所謂清客就是閑事幫閑,忙事幫忙,彈性工作,一般的人巴不得清閑,詹光卻巴不得熱鬧,一聽來了樁人命官司,歡喜得險些抓耳撓腮。
詹光馬不停蹄趕到金陵府衙,見到賈璞,先不讚他的長相,問起了案件的由來。
賈璞道:“他欲做歹事,讓我先下手為強。”
詹光皺眉:“就這麽點事?”
賈璞嘀咕道:“興許他還有什麽欺男霸女的事兒。”
“對,這才對了,他在黃義身邊,欺男霸女的事兒肯定沒少乾,所以三爺你就挺身而出,為民除害。”
“好像是這麽個事兒。”
詹光拍起掌來:“明白了!”
詹光又添了一番話,把賈璞如何見義勇為,這朱順如何死不悔改的事情說了出去。
孫府尹蹙眉看向方舉人,“你什麽說法?”
不想方舉人道:“認了,事實就是這樣,朱順死有余辜。”
“大膽,方才還說什麽懲罰惡徒,以慰在天之靈,現在又說什麽死有余辜,如此語言反覆,莫不是以為我大周公堂,為爾等人情買賣所設!”孫府尹一拍驚堂木,方舉人道:“這是我方才知情不多所致,大人要怪,就罰我吧。”
孫府尹簽子一扔,衙役們把方舉人按倒在地,掄起板子,打了十板子,聲音響亮。
本來就到了散衙時分, 這板子一打彎,孫府尹便要回家,轎子還在抬,他問自己的師爺道:‘這方舉人怎麽就變了?’
師爺道:“太爺不知,這黃義是寧府這邊的人,如此反覆,無非是早先不知,便趾高氣昂,要他性命,後來看賈璞是榮府的人,服了軟,吞了聲。”
孫府尹低頭,細想片刻:“原是這麽回事....他們如此行事,視國法為何物!”
師爺道:“太爺,案子都結了,再計較這事,實在不好,況且這事,本就是黃義這邊為非作歹,被人逮住了而已,太爺斷的十分公道。”
孫府尹聽罷,順了心,方上了轎。
······
“慷慨歌燕市,從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賈寶玉看著賈璞,拍著手,大呼痛快。
“蝸角虛名,脫口文章,不必再提。”賈璞擺手,只在心裡虛榮。
賈寶玉身邊的一位姑娘,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鴨蛋臉面,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文采精華,讓人見之忘俗,此刻正盯著賈璞牆壁上掛著一把寶劍。
她便是賈探春,一旁的小姑娘該是賈惜春,以畫家的眼光,打量屋內的陳設,倒也無奇。
賈璞目光放去,這史湘雲怎麽不曾來?
難不成此時不在賈府?
賈璞見過了黛玉,她不來,賈璞也不在乎,提步往門外走去,卻見夕陽下,一個少女坐在石凳上,看著手中書,景色美如圖畫,微風吹動賈璞的睫毛,他一時呆了。
這少女恰好抬眼瞥了一眼,便叫賈璞越發認定了這少女就是他未來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