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的人醉倒了。
朱元璋坐在高位,望著下方百官,一個個的醉倒,臉色卻很冷淡。
他斜著身子,靠在大殿上,一口接一口的喝著,等將身旁最後一壺酒喝完,殿內百官都已醉倒過去。
這時。
他站起了身。
朱標連忙起身近前。
朱元璋看著朱標,臉頰已微紅,渾身充滿酒氣,但雙眼依舊犀利,沉聲道:“咱有些醉了,今日就去你娘那了,其他事你自己做。”
“兒臣明白。”朱標道。
朱元璋點頭,身子有些踉蹌,朱標連忙上前攙扶,不過被朱元璋直接拒絕了,道:“咱還沒喝到走不動路的時候,這點酒算什麽?”
“咱當年勝了陳友諒,可是跟軍中將士大醉了三日,這點酒跟那時比根本就算不得什麽。”
“只是當時那酒,咱喝的盡興,今天咱喝的不痛快。”
朱標臉色一白,他知道朱元璋話裡的含義,若非是自己跟五弟竄使,父皇根本不會答應這種事。
朱元璋有自己的傲氣。
他是有些心狠手辣,有時也的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一直還是有自己的原則跟底線。
有些事不恥就是不恥。
“兒臣……”朱標一臉不安,眼神有些慌張。
朱元璋拍了拍朱標的肩膀,沉聲道:“既然你已經決定要這麽做,咱這當爹的,自然要支持。”
“只是咱是不希望你這麽做的,你是咱的長子,大明的太子,有些事是不適合你去做的。”
“咱有時更寧願自己去做。”
“咱不怕被別人說。”
“但你不行。”
“咱前面已吩咐下去,給你留了幾壺酒,等會把事情安排完,就待在殿裡,跟百官同醉,咱後面會派人把你送回東宮。”
朱標臉色微變,已意識到了不對,急忙道:“父皇,這事是兒臣決定的,兒臣豈能在這時置身事外?”
朱元璋沒有理會,漠然道:“咱已經把這事全部交給老五了,你就不要參與了。”
“作為太子。”
“要懂得自己的愛惜羽毛。”
“父皇!”朱標有些急了,眼神也變得慌亂起來。
他沒有想到。
父皇竟會突然橫插一手。
根本就不許他參與這些事,即便這是他的主意,也不許,嚴禁他因此而名聲受垢。
朱元璋眼神無比堅定。
他不可能退讓。
朱標或許不懂,但他很清楚,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一旦這事被捅了出去,對朱標的名聲打擊太大了。
他不會容許這事發生。
朱標作為大明太子,必須偉岸正大,不然如何壓得下那群驕兵悍將,壓得下那群老謀深算的文臣?
“夠了!”
“這事你必須聽咱的。”
“你跟老五不一樣,老五本就名聲不堪,他要名聲也沒用。”
“這本就是他的主意,日後就算出了事,有咱在,有你這大哥在,他受不了什麽氣。”
“咱這可都是為你好。”朱元璋指著朱標,語重心長的說著。
朱標臉色變了又變,眼中露出一抹痛苦跟不甘,他知道父皇的用心,也知道這是為自己好。
但因為自己是太子,父皇就這麽強行阻止一切可能給自己帶來負面影響的事,也強行替自己拔掉路上可能出現的一切荊棘。
這終不是他想要的啊。
朱元璋道:“咱累了,這事就這麽著了。”
“你娘也有幾日沒見到你了,等明日酒醒後,去見見你娘,陪你娘說說話。”
朱元璋背著手,一步步走下了高台,離開了麟德殿。
朱標怔怔站在原地,臉色青一塊紅一塊,神情很是憋屈跟難受。
為了這事。
他在宴會上都是淺嘗輒止。
就是為避免自己一時興起,真把自己給喝醉了,也為的是後面能條理清晰的從百官家眷手中拿錢。
但如今卻顯得很可笑。
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麽父皇執意把五弟放在東華門,不是真想懲罰五弟,而是想讓五弟去處理這事。
父皇其實很早就做好決定了。
只是現在才告訴他。
朱標怔怔的望向大殿門口,如今門口已沒了朱元璋的身影,空蕩蕩的一片。
朱標一臉失落跟沮喪。
他是長兄,本該替弟弟妹妹撐起一片天,撐起大明的天,可他現在,卻反過來了。
一直為父皇盡力庇護著。
朱標失魂落魄的走出殿門,剛走到殿門口,就有宦官跑了過來,將身子躬的很低。
朱標收拾了一下心情,情緒依舊有些低落,只是為酒氣遮掩,並不怎麽為外人察覺,他嗓音沙啞的問道:
“周王那邊情況怎麽樣了。”
宦官道:“回殿下,百官的家屬都陸續趕到了,現在都候在東華門外。”
朱標木訥的點頭,道:“去安排一些人手,將殿內百官,護送到馬車上,一定要護送的周全,也直接送至東華門,剩余的……”
“交由周王處理。”
“是。”宦官連忙點頭。
朱標看了眼宦官,眼中露出一抹掙扎跟不甘,問道:“陛下,可還有其他的口諭跟吩咐?”
宦官恭敬道:“陛下還讓我等看著殿下回宮,或者護送殿下回宮。”
朱標直接沉默了。
他本還想著父皇會不會一時沒考慮周全,但終究還是自己想多了。
朱標轉過身,冷冷道:“讓人先護送百官到馬車上吧。”
另一邊。
朱元璋負手而立,聽著宦官前來稟告麟德殿內的情況,問道:“太子情況怎麽樣。”
宦官樸狗兒道:“回陛下,殿下情緒似有些低落,侍衛護送百官時,殿下一直在獨自喝酒。”
“咱知道了,回去看著太子,有什麽事,及時通知咱。”朱元璋道。
“是。”
涼風習習。
在涼風的吹拂下,朱元璋的酒意淡去不少,他扶著欄杆,輕歎道:“標兒啊,咱知道你心裡不痛快,覺得咱算計了你。”
“咱也不想這樣。”
“只是有時咱必須這麽做。”
“咱這天下,得來的不易,死了多少兄弟百姓,現在天下不知道多少人盯著咱的江山,咱要不這麽做,你日後這位子怎麽坐得穩啊。”
“咱大明的這些文臣武將,可都驕悍著呢,像那李善長、藍玉等人,要不是咱壓著,早就無法無天了。”
“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就隻適合咱來做,咱要是做不了,就讓你那些弟弟來做,有咱跟你那些弟弟替你保駕護航,咱這大明才能安生。”
“咱這當爹的,會害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