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門口被擺上了幾個方木桌,還擺著幾條方凳。
方凳上坐著幾名小吏。
在這幾名小吏身後,朱橚正悠閑的烤著火,手裡也沒閑著,在剝著幾枚乾果。
待手裡的幾枚乾果吃完,朱橚拍了拍手,清理了一下殘余的木屑,不滿道:“麟德殿那邊是什麽情況?”
“這酒喝多久了?怎麽還不把人送來,沒看到外面這麽多人在等著嗎。”
“來個人,去催催。”
一旁的小吏,臉皮微微一抽,去麟德殿催?這話也就周王敢說,現在的麟德殿是什麽情況?
那可是陛下在宴請百官。
滿朝文武大臣都在,這種場合,別說是他們不敢,就算是周王親去,也沒人會當回事。
就在這時。
東華門深處,突然響起了一陣馬蹄聲,聲音不急也不快,甚至還顯得有些穩跟慢。
朱橚抬眸。
眼角閃起一抹冷光。
他指著離自己最近的一名小吏,道:“你過去,將馬車給我攔下,沒有我的命令,今天任何一輛馬車都不準駛出東華門。”
小吏面色一滯。
朱橚卻根本不做解釋,直接翻身越過木桌,朝東華門外走去。
走過一道長廊。
朱橚來到一方空闊的廣地。
在這片平整的空地上,已來了數百名百官的家眷,此刻都恭敬的候在外面,他們在半個時辰前,就接到了朝堂的通知,讓他們前來東華門外,接走自家醉酒的大人。
見朱橚到來,人群有些騷動,因為這種正式場合,怎麽也不該周王這不著調的人來負責。
周王近兩年名聲可不小。
跟燕王朱棣一同運送糧草,結果把自己運成了個笑話,怕死至極,小半月前,還霸佔了胡惟庸家產。
惹得陛下暴怒。
最後還是殿下多次求情,才讓朱橚免受責罰,但也因此,原本正在修建的周王府也被直接停了。
這次大宴更是不準入席。
這怎麽看,都像是為陛下不喜,繼而被一而再的冷落。
雖心中對周王多有輕視,但此刻也不敢有任何僭越失禮。
眾人連聲行禮。
眾人的臉色變化,朱橚全都看在眼裡,心裡冷笑一聲,臉上依舊是不露痕跡。
他冷聲道:“這次把你們叫來,為的是何事,你們應該清楚。”
“陛下在麟德殿宴請百官,喝的起興,也就多喝了一些,現在陛下跟百官都醉了。”
“所以讓你們進宮接人。”
“正常來說,這種送人的小事,不該讓我堂堂的一個王爺來做,但這次情況終是有些特殊。”
“你們的長輩,戎馬一生,精忠報國,心系我大明,因而在殿內,自願承諾給朝廷捐獻一定家財,此等良臣良將當的起我大明之楷模。”
“我因此前來負責相送。”
“而我之所以等在東華門這,除了送百官離開,還有便是將殿內百官自願捐獻的家財悉數告知爾等。”
“你們的長輩捐獻的家財數,都是他們親口承諾的,數量多寡,都跟我無關。”
“若非你們長輩這麽心系大明,這麽冷的天,我根本不屑來這。”
朱橚淡漠的開口。
仿佛自己對做此事是很不情願跟抵觸的。
聽到朱橚的話,四下也引起了一陣騷動,似乎是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出,不少人面露狐疑之色。
擔心是周王編造的。
只是想到這番話面對的是滿朝的文武,就算周王有這麽大膽子,有不敢去開罪滿朝大臣吧?
一時間。
眾人有些無所適從。
徐輝祖拱手道:“周王,不知我父在殿內捐獻了多少家財?”
其他人也看了過來。
朱橚深深的看了徐輝祖幾眼,點了點頭,並沒有明說,而是向徐輝祖指了指一旁的小吏。
徐輝祖愣了一下。
他預感到有些不妙,要是數額不大的話,朱橚不可能這麽故弄玄虛,除非那家財數量不小。
一旁的陳孟麟、湯軏,看了下徐輝祖,臉色也變得凝重,他們如何察覺不到其中的微妙。
徐輝祖遲疑片刻,在眾人的注視下,跟著朱橚去到了東華門內,也在一名小吏小聲提醒下,知曉了自己父親承諾捐獻的家財數。
只是聽到那驚人的數量,徐輝祖直接愣在了當場,滿眼不敢置信,看向朱橚的眼神更是充滿了不可思議。
他凝聲道:“周王,這數額是不是太誇張了?這麽大的數額,這哪是我徐氏能拿出來的?”
朱橚搖了搖頭。
他嗤笑一聲,不以為然道:“雖然數額是有些大了點,但你可知為什麽你父親會捐出這麽多家產?”
“過去陛下沒少賞賜你徐氏,以前論功行賞,你父得到的獎賞,也從來是隻多不少。”
“這數額的確讓人有些肉疼,但你徐氏拿得出,也一定願意拿,不然等你父醒來,你可以自己去問。”
徐輝祖並不甘休。
他咬牙道:“還請王爺把原因告知,不然我實在不敢相信。”
朱橚目光微凝, 冷笑一聲,道:“你很想知道原因?”
“是。”
“那我就告訴你。”朱橚負手而立,仰面望著雲墨色的天空,冷聲道:“因為朝中有人意圖謀反。”
徐輝祖臉色陡變。
朱橚繼續道:“你徐氏現在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官職也夠,朝堂給予的俸祿也足,還要那麽多錢幹什麽?”
“他胡惟庸要錢是為了謀反,那你們呢?手裡拽著這麽多錢,又是想幹什麽?”
“何況……”
“現在已經查到了一件事。”
“胡惟庸在朝堂內還有同黨,不僅牽涉到文官,還有武將,你這讓陛下如何坐的住?如何睡得著?”
“身份地位官職跟錢。”
“不能同有!”
“現在你知道為什麽你父捐上來的錢財這麽多了吧?不僅是你們家,其他家也一樣。”
徐輝祖臉色變了又變。
他已被朱橚說的消息震驚到了,他之前並不知曉胡惟庸犯了什麽事,聽到是謀反,整個人也不由一震。
聽到朝廷還有同黨。
更是隻感覺一陣頭皮發麻。
他父親交上的不是錢,而是在向陛下表明態度,他徐氏對陛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更不會參與謀反。
徐輝祖深吸口氣,壓下心頭驚駭,拱手道:“多謝王爺告知,明日我徐氏定將這些錢財足額獻上。”
朱橚滿意的點點頭,道:“你徐氏陛下一直是放心的,只是這種事,不能有遠近親疏,只能一視同仁。”
徐輝祖道:“理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