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馬球運動已經開始進入尾聲,朱承昫卻還沒玩盡興,於是體力不支的隻得撤下來,換另一批陪同。
氣氛再次變得熱火朝天。
可有一行人,已然悄悄離去,他們尋覓了個遠處的平地,站在那裡,向縣城張望,不知道在等什麽。
半晌,
“噅兒——噅兒——!”
未見其身,先聞其聲,諸位勳貴將種順著馬嘶凝眸望去,卻見一毛色赤黃的騂駒被三個軍漢,或托或推或拽著,步履艱難的向他們駛來。
那馬匹端的性烈,讓三個漢子製著尤不消停,兀自撕扯著韁繩,奮力掙扎著。
朱承瑾眼前一亮,好似後世之人看到華麗超跑、軍迷發現耐造重坦一般,快行幾步,來到烈馬跟前。
那三個軍漢抱拳行禮,朱承瑾神色溫和,面帶笑意,拱手還之,“諸位辛苦。”
“小國公爺客氣了!”
軍漢們滿面紅光,不知道是對抗烈馬使勁時憋出來的,還是因為朱承瑾的區區四個字。
那烈馬離了人牽他,也不跑,只是昂首挺胸的立在原處。朱承瑾上手撫了撫馬匹的脖子,它不屑的打了個響鼻,三兩步邁開,又忽地人立而起,前蹄重重落下,在泥土地上砸出兩個深坑來。
“好馬!”
連忙閃開,身上還是濺了幾個泥點子的朱承瑾在讚歎。
“公子,如何啊?”唐衙內湊了過來,見朱承瑾滿意頷首,不由得笑問道。
“好馬,好一匹南方匈奴騎!”
匈奴騎,其西方盡白馬,東方盡青駹馬,北方盡烏驪馬,南方盡騂馬。
西白,東青,北黑,南,自然是紅了。
朱承瑾見獵心喜,當即便要踢蹬上馬,卻被另一個衙內攔住,“欸欸欸!公子莫要著急。”
“哦?”
朱承瑾看了他一眼,後者微微一笑,伸手作請,“公子,請看。”
“啪!啪!啪!”
唐衙內抬起雙手,輕撫三下手掌。
不遠處候著的四位姑娘蓮步輕移,羅襪生塵,好似梅蘭竹菊,忽而盛開在這雜草叢生的荒野之地。她們每人手捧一案,微微一笑後,舉之過眉,案上之物,正是類似於甲胄的防禦之具。
可與甲胄不同,除卻那內裡鑲嵌鐵片,好似兜鍪的物什之外,其余的,更像是皮質戎服,只在關節之處包了鐵片防護。
跟後世的輪滑護具有得一拚。
“這是?”
朱承瑾有些疑惑,仔細觀察了一番後,訝異道:“此物不似甲胄那般箭矢刀槍難入,可卻又將關節之處護好,莫不是防摔的?”
“公子才思敏捷,正是如此。此馬之烈令人驚詫,已有三人因其傷筋動骨,家父亦不能馴服。”唐衙內得意的說道:“俺與俺爹打了個賭,說是能騎乘此馬而不傷,便可免半月操練,於是整出了這個,被馬甩下來後,只是皮肉酸痛,並無大礙。”
“接著呢?”朱承瑾摸了摸那護具的材質,和上面的刀槍槊痕,饒有興趣的看著唐衙內,玩味道:“此物可是軍中皮甲製成,你這麽堂而皇之的拿出來,不怕我要了你的腦袋?”
唐衙內咽了口唾沫,他確實考慮到了,不過他覺得,這種事不能捂著,紙裡包不住火。趁著朱承瑾來,顯露一下,大公子仁義,應該不會真嫩死他。
免得哪天馴馬取樂,被愣頭青撞見了,捅上去後問罪唐家,那就追悔莫及了。
可是真面對朱承瑾的問題時,他還是很慌,哪怕其語氣好似玩笑,唐衙內卻丁點不敢怠慢。
“大公子容稟,”唐衙內躬身垂首,“皮甲不好修繕,一批皮甲因損耗太過,被軍中淘汰,我便憑著衙內的身份要了一些。這裡湊點,那裡湊點,十余邊角,製成此具。家父得知,打了三十軍棍,剛能下地,半月期過,頂著傷操練不輟,再過半月方好。”
朱承瑾不答,只是撫摸著那護具,不過片刻,唐衙內已是汗濕背腋。
“那頭盔似的物什,乃是布套皮,皮套鐵,鐵再套布,皮質柔軟,未曾曬乾,鐵為镔鐵,農具為用,一切材質,並未給軍中添麻煩。”
另一個衙內硬著頭皮躬身解釋,接著,眾衙內好似商量好的一般,異口同聲的開口道:“還請大公子恕罪。”
“你們呀,”
朱承瑾放下護具,轉身指著眾衙內笑道:“總是,能給我出點新花樣。
起來吧。”
“嘿嘿嘿嘿……”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
眾衙內皆是尬笑著直起身,笑著笑著,看見其他人那好似囧字的面容,又紛紛縱聲大笑起來。
“愣著作甚?還不為我著護具?”
“哦對!”
“快幫公子穿護具!”
“我來我來!”
一陣喧鬧後,朱承瑾穿好了護具,他二話不說,翻身上馬,雙手剛剛緊握住韁繩,那胭脂烈馬瞬間人立而起。
“伊律律律——!”
“好一匹烈馬!”朱承瑾差點摔下馬來,連忙抱住馬的脖子,嚇得幾個衙內心臟驟停。
烈馬見沒將背上的人甩下來,還反被他抱住了脖子,它十分不忿,於是便更大力的前後蹦跳,左右甩動。
馬背上的朱承瑾被甩的七葷八素,頭昏腦脹,此時的他好似直面台風一樣,除了死命抱著馬脖子的雙臂,身體已經完全騰空,而且左搖右晃,險象環生。
但是,每當朱承瑾要被甩下來的時候,他就會狠勒一下馬脖子,讓烈馬的動作發僵。朱承瑾雙臂猶如鐵箍一般,青筋暴突,肌肉虯結,牢牢地鎖住烈馬的脖子,任憑風浪起,我自巋然不動。
“噅兒……噅兒……”
過了半晌,似是累了,烈馬喘著粗氣,停下了瘋狂的蹦跳,朱承瑾松開馬脖子,扯住韁繩,狠狠一拉。
“伊律律律!”
烈馬再次人立而起,這回卻是因為嘴臉生疼,被迫而起。朱承瑾不待它前蹄落地,雙臂用力,肌肉噴張,硬是拽著馬前身向左倒去。
“公子!”“噅兒噅兒……”
眾衙內大驚失色,叫喊出聲,烈馬驚慌失措,嘶鳴不止,馬背上的朱承瑾危在旦夕,可也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朱承瑾氣沉丹田,眸光如電,吐氣開聲:“起——!”
只見朱承瑾忽地向右傾倒,整個身體掛在了馬鞍一邊。雙手緊拉,借著腰勁臂力和體重,硬是將左倒的烈馬拉了起來。
此舉之後,朱承瑾胸膛劇烈起伏,雙臂不自覺的抖動,顯然有些脫力。
所幸烈馬狀態更差,方才便累的氣喘,經過朱承瑾這麽一折騰,先打了一棒子,又救了回來,算是暫時消停了。
此刻的烈馬矗立在原地一動不動,老神在在,哪有方才癲狂蹦跳,不把朱承瑾甩飛誓不罷休的樣子。
“呼……吸……呼……”朱承瑾貪婪的呼吸著,正欲開口,又乾咳了幾聲,唐衙內連忙奉上蜜水,前者喝下後,長舒了一口氣,大笑不止。
“這隻畜生,還奈何不了我!”
笑聲豪氣乾雲,盡顯男兒本色。
“大公子威武!”
“能降服這匹烈馬,公子馬術之能,可不下於國公了!”
“這歷城濟陽諸縣,無論將士商販,官員小吏,慣會取些諢號,自稱甚麽好漢,可依某看來,這些好漢,連大公子一半兒都比不上!”
“大公子才是真好漢子!”
“滾一邊子去!”朱承瑾見他們越說越起勁,有聲無力的笑罵道:“還跟我整上軍中誇功這一套了?班門弄斧?布鼓雷門?你們這群潑材,也不怕貽笑大方!”
“欸,公子這話,可就不對了。”唐衙內歪著腦袋,一副難揍的模樣。
“哦?怎麽不對了?”朱承瑾頓覺好笑,“若說出個所以然來,你這護具的事,也便免了。”
“公子此話當真?”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不說,好漢子,一口唾沫一個釘!”
“那好,且不說甚麽貽笑大方,我隻問公子,這被誇功的感覺,可痛快?”
“痛快!”
“心情是否舒爽?”
“舒爽。”
“我等是諂媚攀附,還是實話實說?”
朱承瑾露出了微笑,指著他點道:“好一個唐衙內啊!”
唐衙內只是微笑。
“也罷,”朱承瑾一拍馬背,“今日馴服如此烈馬,心情暢快,便不追究你等護具之事,今後想製這等稀奇古怪的玩意,莫要再用軍中物什。”
“我等謹記!”
“嗯……”朱承瑾滿意點頭,正要說些什麽,胯下烈馬忽然嘶鳴,猛的人立而起。
朱承瑾連忙抓住韁繩,整個人以趴著的姿勢摔在馬背上。
那烈馬前蹄重重落下,後蹄又忽而抬起,一套動作絲滑至極,宛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只有手作為著力點,勉強抓著韁繩的朱承瑾好似一個鍾擺,經此一甩,直挺挺的,從腿朝馬臀,到腿朝馬頭。大力撕扯之下,他又剛經歷脫力狀態,一個沒抓緊,被活生生甩飛出去。
“大公子!”
眾衙內面露驚色,具是身體一僵,好似凍住一樣,整個人都停止了運轉。
……
“掌櫃的,來份煎白腸。”
“看你生的膀大腰圓,定是一條好漢!饊子可否多勻某一些?”
“方才沒喝痛快,再來杯熟水漱漱口。”
“喲!牡丹餅!大明湖畔的?休要誆我,那不都是荷花荷葉,依依垂柳嗎?”
為了拖延時間,柳升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但凡路上見到個攤子,都要去瞅瞅看看,若是稀罕了,又要出錢買下,吃吃喝喝,兩刻鍾便那麽過去了。
柳升停下了他那在後世旅遊,逛小吃街時才會有的舉動。摸著光滑的下巴,琢磨了一番,又抬頭眯眼看了看太陽,覺著時候差不多了,正欲轉身說些什麽,面板不召自現。
【任務——拯救大公子朱承瑾】
‘我還拯救大兵瑞恩呢……’
【任務背景】:【燕國公嫡長子朱承瑾,熟讀經史,喜馴烈馬,好舞搶弄棒,今日自請來歷城縣打馬球取樂。】
【任務要求】:【救墜馬的朱承瑾(未完成),並使其未死(未完成)。】
【任務獎勵】:【救墜馬的朱承瑾獲得徹底祛除【馬失前蹄】、【力竭而亡】,亦或者徹底祛除一顆黑色命的機會。】
‘這麽大手筆?!’
【朱承瑾未死獲得晉升命數之法。】
‘千呼萬喚始出來!’
【注:本次任務有【馬失前蹄】、【力竭而亡】、【死於非命】的風險。力能則進,否則退,量力而行。】
‘我直接濫竽充數。’
【另:偷奸耍滑無法達到任務要求】
‘六。’
看到這條,柳升遺憾的放棄了出工不出力的準備。
【是否接取?】
【是】【否】
‘這次任務不簡單啊!面板特別標注了有死亡風險,還讓我量力而行,而且死還是應命數而死。’
柳升的大腦飛速轉動。
‘說是二選一,實則是個人都會選前者。黑色命數是致死的,朱紅色的高階命數都無法完全抵消它的影響,這一次的任務,從標注和豐厚的獎勵來看,是要讓我拚命。’
‘但拚命失敗的後果又是應命數而死, uukanshu 這……’柳升默默的注視著面板,眸光中帶著怪異。
‘如果把負面命數比作劫難,那麽這個任務就算是提前應劫。’
‘至於獎勵,那不過是持趁著劫難後繼無力,需要醞釀一段時間,趁虛而入祛除罷了。’
柳升笑了,笑的有些意味深長,他似乎可以開始懷疑面板的能力高地了。
‘先前提問,說是不可以祛除附帶的低級命數,這次任務表明,面板可以祛除,但……必須在低階命數虛弱之時,趁命數之危,連消帶打,將其抹殺。’
‘面板是欺軟怕硬,還是對全盛時期的命數無能為力?’
‘這是個有趣的問題。’
又逛了片刻,對面板始終不得要領的柳升懶得去想了,扭頭催促章佐,就要去城外拜見大公子朱承瑾。
“文弼兄,我等且快行幾步,二位公子好不容易來這一趟,莫要錯過了。”
現在想什麽都沒用,任務他接了,長痛不如短痛,有【天外來客】的紫色命數壓著,穿越者氣運在身,想來不說被老天爺眷顧,起碼也不至於中道而亡。
柳升開始自我PUA。
“哦?這時候莫要錯過了?”章佐似笑非笑,調侃揶揄道:“可是吃飽喝足了?要不要再買點吃食零嘴,路上填填肚子?”
“咳咳咳……文弼兄休要打趣於我。”
柳升有些被戳穿的尷尬,但轉念一想也是,這麽明顯的延誤,人家又不是瞎子。沒質問你純粹是因為你的價值很高,值得他耐心等待。
“如此延誤,讓我猜猜,莫不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