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之與丁春秋三人在別業的一條東西向寬道上散步,望著遠方幾棵零散的樹和樹枝上的鳥雀,頗有閑情道:“你們丁氏別業的所處位置著實好啊,佔山據水,桃紅柳綠,美景留韻,難得,難得”
說起這個,丁春秋不由笑著介紹道:“我別業有一湖、三石、四景,自東吳始建以來,經歷過八次修繕,已有百年歷史,且待我引叔平一一觀賞,還望不嫌才好”
“不想小小的錢唐,還有這樣的宜人景物,春秋請引,我倒要好好欣賞一番”
丁春秋,表字亦作春秋,方才王凝之與他們認識時得知的。
“叔平請隨我來,到那邊的假山瀑布看看”
丁春秋走在前面,丁春夏、丁春周二人則是與王凝之同行,不時聊著這個時代的潮流“玄學”。
兩刻後,眾人賞完了壯觀的瀑布,來到一個大花園前,其中一條花徑蜿蜒的青石小路很吸引人注意。
王凝之因而問道:“這條小路是通向哪的?”
丁春秋忙回道:“小路通家中房屋,只是修的好看了一些,沒什麽特別的”
聞言,王凝之微微點頭,不再多言,邁著輕盈的腳步,走向那百花爭芬的大園子,目光看著一排排的圍欄,略有凝重,似是在思考什麽事情。
花園中,丁春夏與王凝之一道閑情雅致之下,差點記得叔父的交代,這可是關乎錢唐丁氏興盛的大事,容不得他馬虎。
不出意料,丁春夏忽然開了口,笑看著舉止不俗的王凝之,說道:“我知有一地,美景甚有詩意,叔平不妨移步了去?”
王凝之自是微笑答應,丁春秋二人見此,亦是點興答應,於是眾轉而走出花園,移步到其所謂的“有詩意”的地方。
走著走著,二層木樓、仆婢下人漸漸多了起來,王凝之也不知道來到了何處,只是猜測著應是田莊和居住之所吧。
王凝之看著路邊的一片片水稻、房屋,不由停下了腳步,眾人見狀不知為何,只能關切問道:“叔平在這裡停下,是有什麽不妥嗎?我們初次待客,千萬別怠慢了才是”
王凝之笑道:“沒有不妥,也沒有什麽怠慢,本以為你們帶我來的地方便是這裡,原來不是啊”
“哈哈,我所說的地方,可比稻田遠勝多了,前面就是了”
王凝之知曉他們不懂田,便不跟他們聊這個了,開口應付了一句。
原來丁春夏所說的地方,是一處湖泊啊,只見湖面湛藍清澈,宛如明鏡,微風輕拂,湖面漾起一層層波瀾,宛若西湖。
眾人逐漸走近,丁春夏看著這方圓十公頃的湖泊,心中不免有些驕傲,但還是平心介紹道:“此湖名為小錢唐湖,原是一條蜿蜒的河水,依傍後山,經過一番開鑿,方成此湖,望眼過去清澈見底,魚兒遊戲,雖不如錢唐湖,但也是一個絕佳的觀景地了!”
王凝之看著湛藍的清澈湖面,淡淡笑道:“確是了,此湖與錢唐湖天壤之別,但與普通河流相比,的確是難得啊,每逢清早,到這裡來小歇一會兒,亦是一件美事”
丁春秋聞言,點頭道:“叔平說的是啊,我每次來到這裡,看著暢快遊漓的魚兒,心中的煩惱事便會消散很多”
就在王凝之與丁春秋在湖岸散步時,目下忽然掃見了一個素白身影,不由遠遠望去。
只見一棵枇杷樹下,一個高挑綽約的白裙女子蕩漾秋千,卻不見快樂,兩名容貌姣好的婢女在一旁默然守候。
仔細看,當是花顏柳腰、膚如凝脂,明眸垂垂下,可見一抹說不清楚的憂心。
王凝之雖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但想必一定極美的女子,這不是庸俗的,而是舉止所流露的嫻靜,讓人忍不住假想。
丁春夏、丁春秋三人見狀,會心一笑,也未打斷王凝之的愣神。
“此女神態不俗,想必是個知書達禮之人了,莫非是家中阿姊?”
王凝之一眼便猜了出來,丁春秋見狀,微微笑道:“叔平眼中所見正是阿姊,阿姊名叫幼微,是已故大伯之女,年芳不過二十六七,詩詞書畫名揚錢唐,最善書琴……”
見王凝之還想問些什麽,丁春秋連忙勸道:“叔平不妨走近看,家姊自從夫君過逝,還從未嫁人, 口中說是什麽守寡,倒不如說見識短淺,未曾見過高門罷了”
“既是阿姊,出言為何不見尊重?”
王凝之停下腳步,問道。
“區區守寡女輩,還需什麽尊重嗎?”
丁春秋實在不以為然,他是一慣看不得自己這個堂姐的,因為她嫁給一個寒門,丟了丁氏諾大的面子,沒有當面嘲諷便是好的了。
“愛人者人恆愛之,敬人者人恆敬之,這點道理都不懂嗎?再者,爾本是同根生,竟如此出言不遜,若沒有原因,那我們便沒有必要相識下去了”
王凝之十分不悅道。
“叔平誤會了,非是弟無禮,因家姊嫁給寒門之輩,士庶通婚,實在有辱家門,方才氣急攻心,出言才輕浮了”
丁春秋這番言辭十分誠懇,說的又有理有據,王凝之也不好再說什麽了,畢竟這個時代士庶通婚可是大忌。
丁春夏出來打了圓場,言語一轉,便出言想請王凝之走去那棵枇杷樹下,所圖什麽,一言可窺,但被王凝之嚴詞拒絕了。
“我知道你們想的什麽,不必隱晦了,若是這位女郎有意再嫁,我自不會推辭,而是坦然接受,但若無意,請不要為難她了”
那女郎僅是遠遠看上一眼,便讓人流連忘返、遐想萬千,任誰來都是慕之而動心,王凝之亦不是聖人。。
丁春秋、丁春夏相視一眼,心中十分不甘心,準備回去好好“勸說”丁幼微一番,為了家族的未來,她必須犧牲。
想到此處,丁春秋幾人也不再糾纏,轉而和王凝之遊說著另一樁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