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眾多官員紛紛加入批判,列舉了各種罪名以加重魏忠賢的罪責,堅持要求徹底調查並嚴懲。
朱由檢沉默不語,面色憂鬱地觀察著這些官員,內心卻對他們的表現頗感興趣。
皇帝的表情在閹黨和東林黨的成員眼中引起了不同的解讀。
閹黨認為皇帝是在為他們擔心,而東林黨則以為自己說中了皇帝的心思。
隨著彈劾的升級,魏忠賢面無表情地站在隊伍中,眼皮都未動一下。
這樣的場面他已經經歷過多次,對此早已習慣。
朱由檢覺得時機已到,向王承恩示意準備結束朝會,卻被敏銳的宋煌搶先一步。
“陛下雖然自比堯舜,卻一再庇護魏閹,行為似桀紂,若是長久下去,大明將不複為國……”
“臣宋煌冒死直言,懇求陛下徹查魏忠賢!”
宋煌的聲音堅定有力,回響在整個殿堂。
‘吾弟可為堯舜’,這是先帝對朱由檢的期許,他本人從未自詡為堯舜。
宋煌的話等同於直接指責朱由檢,將暴君的行為冠以聖君之名……
不自知!無恥!
朱由檢怒不可遏,面色陰沉,但並未當場發怒。
禦史的責任是直言進諫,向皇帝提供意見,殺掉宋煌只會使他名聲留存千古,而自己將背上暴君的惡名。
即使像太祖那樣果斷嚴厲的人,也曾被禦史責難至無言以對,只有保證不再犯同樣的錯誤,才能擺脫困境。
目前朝堂不穩,他不能處決官員,尤其是禦史。
張鳳翔等人感到困惑不解。
宋煌的做法不僅打亂了他們的計劃,反而可能導致東林黨在皇帝面前失勢,純粹是自找麻煩。
他們的初衷是通過攻擊客氏,使皇帝和魏忠賢之間產生隔閡。
但宋煌卻過於投入,利用言官的身份,毫無顧忌地直諫。
大臣們的死諫與市井婦人的哭鬧相似,都是對皇帝的威脅,這種行為可能會讓皇帝懷恨終身。
作為東林黨的宋煌已經率先表態,其他東林黨成員不得不硬著頭皮支持,否則將難以維持黨內團結。
“本官支持宋禦史的提議,也決定死諫,請陛下處死魏閹!”
“陛下,宋大人指控魏閹的罪行,是眾所周知的事實,請陛下徹底調查,否則,我將以死抗議,向後人示警。”
吏部右侍郎張孜白和禮部郎中湯詩羽也紛紛表態支持。
此時,他們只能共同抗爭,堅持到底。
否則,東林黨將變成笑柄,即便在朝堂上還有話語權,也難以令人信服。
這些大明文人的風骨實在太虛偽了!
如果不是因為曾經體驗過的人生模擬,朱由檢差點就會相信這些人所表現的剛正不阿,但現在他只能笑笑。
“你們是在威脅朕嗎?”
了解他們的手段,朱由檢平靜地回應,雖然不悅可見,但怒火已被壓製至極限。
“我們不敢違逆陛下,只是出於對大明江山社稷的忠誠,願意獻出生命!”
殿內隨即陷入一片寂靜。
“真是說得好啊……”
朱由檢突然笑出聲,隨即起身離開。
“陛下,請稍等,今天還沒有最終定論,任何人都不能離開!”
宋煌情急之下,快步追趕皇帝,卻被方正化一聲喝止,“站住!再往前一步,就以刺駕罪名斬了你的頭!”
因刺駕罪名過重,宋煌停下腳步,而湯詩羽激動地走到柱子前,大聲宣稱:
“如果陛下離開,我會立刻撞死在這柱子上,用自己的鮮血警醒世人。”
朱由檢轉過身,看了湯詩羽一眼,又看了看柱子,帶著譏諷的微笑轉身離去。
好像在暗示,柱子在那裡,隨你撞不撞。
“散朝!!”
王承恩完成朝會的最後一項程序,隨後跟隨皇帝離開。
“昏君……我願以死明志……”
湯詩羽怒目圓睜,像鬥牛一樣大吼一聲,向後退了幾步,做出要撞柱的姿勢,但被張鳳翔及時抱住。
“湯大人,請勿衝動,保留自己的價值,才能更好地為國效力,為陛下分憂。”
“湯郎中請息怒,聖上暫被奸臣蒙蔽,很快就會明辨是非。”
“……”
東林黨成員試圖為湯詩羽找到下台的機會,魏忠賢走過來拍了拍柱子,審視了湯詩羽幾眼,冷哼一聲後轉身離開。
這一行為堪比心理打擊,讓大臣們明白,東林黨的死諫不過是虛張聲勢。
……
“真有意思!”
朱由檢正在審閱奏疏,在其中一份上大力地圈上了“準”。
這份奏疏建議將錢謙益從南京調至北京。
通過之前的模擬人生經驗,他知道錢謙益是東林黨的核心人物。
現在看來,東林黨正準備與閹黨開啟較量。
這也好,有錢謙益主導,雙方的鬥爭會更加激烈。
朕就等著看你們的對決。
“大伴,我記得曹化淳也在南京,擬一道旨令,將他從南京調至這裡,我這邊正缺人手。”
“皇上,我這就去擬旨!”
曹化淳曾在信王府任職,是朱由檢信賴的人。
所以,他想到了曹化淳,決定調他過來補充人手。
聖旨剛擬好,王承恩又來報告:“陛下,東廠貼刑官孫雲鶴請求見面!”
“讓他進來吧!”
朱由檢明白,uukanshu魏忠賢開始行動了,孫雲鶴來是為了征求他的意見。
孫雲鶴進入殿堂,跪地行禮:“臣孫雲鶴拜見陛下,祝陛下安康!”
朱由檢平淡地說:“起來吧,說說你的事情。”
“謝謝陛下!”
孫雲鶴站起,遞給王承恩一份文書:“廠公讓我來請示陛下,這些犯人該如何處置?”
朱由檢接過一看,發現吏部右侍郎張孜白、禦史宋煌、禮部郎中湯詩羽和督察院僉都禦史顏庸都已被東廠逮捕,罪名一一列明。
“按照東廠的規定辦理,告訴魏忠賢,以後這類事情不必向我請示,但他不要忘記東廠大堂內的嶽飛畫像……”
明代東廠大堂內掛有嶽飛的大幅畫像,旨在提醒東廠辦案時公正不偏,大堂前還立有一座“百世流芳”的牌坊。
這代表了東廠最初的設立宗旨。
“我們臣子們必將恪盡職守,決不容許出現冤假錯案。”
朱由檢不想再聽孫雲鶴的保證,揮手示意他退下。
“陛下,臣告退!”
孫雲鶴領會到了,便退了下去。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皇宮外的告示牌上公布了張孜白、宋煌、湯詩羽、顏庸四人的罪行,他們貪汙的金額更是令人震驚。
名譽掃地之後,這四人被流放、家產被抄,他們的家族成員被剝奪功名,三代人禁止參加科舉考試。
朱由檢隨口給魏忠賢的建議,被他巧妙運用,使東林黨珍視的聲譽瞬間喪失。
數年來他們辛苦積累的貪汙財富,最終都成了皇帝的陪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