唳 網

而一直被晾著的楊試聽聞那瘸子好了也就連忙將搜羅來的靈草靈芝揣上來求見人了，不過這回他學聰明了，叫人通報時說的是來見看望病患的。

韓琅聽到楊試要見他時也有些錯愕，“見我?”

青禾點了點頭也覺得奇怪，不過現下沈雲岫去屋裡拿氅衣去了沒得來及阻止，楊試人也就混了進來。

韓琅坐在輪椅上斜斜的看著他，他的烏發被束成了馬尾後少了許多的病容，陽光照下來時能看到一絲一縷的金色，確實是上天偏愛的一張臉。

楊試看到這張臉時突的驚呼出聲來，“韓琅！?”

韓琅也瞧著他，可怎麽也想不起這人。

楊試見他神色疑惑，也心中明了，“看來你不記得我了。”

那日的雪地裡，他沒有看清沈雲岫懷裡人的面容，隨後沈雲岫又一直將人護著，所以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韓琅。

如果是他，那一切就說的通了，難怪，難怪鄴王會那般失控。

韓琅向他行了一禮。

楊試卻擺了擺手，“沒事，這再正常不過了，畢竟也沒有誰會去記一個手下敗將的名字。”

“在下鄴州楊試，三年前京都我曾去向辛大帥拜過師，只是那時辛大帥不肯要我，讓你與我對招，我們沒過一個來回你就一槍將我挑下了校場，我摔了個狗吃shi”

“你肯定不記得了。”

“抱歉，年少無知多有得罪。”

“道什麽歉，我都不在意這些，辛大帥的弟子也確實不是人人能當，我當初狼胥軍啟程前還偷偷翻過辛大帥的府邸想再求他帶我入軍營呢，不過當時去的也不湊巧……”楊試似乎想到了什麽，不肯說了。

韓琅看著他，“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沈雲岫已經取了衣裳出來，見到楊試時臉色有些怏怏的，這人真會找時機下手。

可聽楊試提起當年辛大帥的事她又忍了下來，將氅衣蓋在韓琅的膝上後不耐的說道，“什麽事還不能說了?”

楊試猶豫了一下看著韓琅說道，“當初……”

“當初我是翻牆進的府邸，我出身低，早些年乾過些偷雞摸狗的事，本是想直接翻進辛大帥書的房面說這拜師的事情的，可那日在房頂上我掀開瓦時見到了，林相。”

“他們似乎因為出征之事吵了起來，林相摔了杯子不肯讓辛大帥出征。”

“兩人不歡而散的。”

“後來我被辛大帥發現了，他依舊不肯收我為徒，倒是給了我一本《論語》讓我去讀聖賢書……”

“不過，我沒要，辛大帥才給我寫了封推薦信讓我來柳州了。”

楊試說完後，見所有人都沉默著，有些不習慣的挪了挪腳，他這是說錯什麽了嗎?

沈雲岫開口問道，“你可還記得他們當時具體說了什麽?”

楊試想了許久，“我隻記得一句了，當時林相摔杯時說了句，若是辛大帥一定要出征北荻那就是自找死路。”

“還有嗎?”

“這真沒有了，紫夜原那事後我都不敢讓自己記得這些東西了。”

“那你走吧。”

“啊?”這還沒說上自己的正事沈雲岫就又要趕他走了。

“可是殿下……”

“行了，旁的事日後再說。”

楊試看了眼沈雲岫的臉色又隻得閉了嘴告退，突然又想乾起自己的老本行了。

沈雲岫看著陷入沉思的韓琅，伸了手去觸他脖頸上的冷白色，馬尾垂在她手側水滑般得柔順，“在想什麽?”

“在想含貞說的那封信。”

沈雲岫找個凳子坐了下來，與韓琅靠在了一處，“你有沒有懷疑過林惟忠?”

“當年戰敗沒有多久林惟忠就升了宰相，還提出了遷都一事。”

韓琅看著池裡紅豔的錦鯉出神，“是不是京中來信了。”

沈雲岫訝異了一下，“是。”

她猶豫著將袖中的書信抽了出來，“京都剛剛傳來消息是趙含貞在朝會彈劾你屍位素餐，不過許問渠替你以病體休假的由頭壓下去了。”

他的老師向他出手了。

韓琅沒有任何反應的拆開了信，整個信紙裡面只有一個字——“空！”

沈雲岫沒有看懂，“什麽意思?”

‘阿崇是不是早就看過了?’

沈雲岫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嗯”了一聲。

韓琅拉住了她的手，“沒關系的，我的一切都可以告訴阿崇。”

“宮中刺殺時落下的羽箭，是我仿著當年狼胥軍的樣式一摸一樣的鑄造的。”

沈雲岫立馬明白了他要做什麽，“你想打開軍械庫?”

“是。”

“當年，三路大軍到達紫夜原的時候我領了三百騎兵與大軍分開，師傅沒有讓我參與合圍一事。”

“而我帶著三百騎兵一路北上時，在路上絞了一個北荻的小部落，意外的是，他們首領的軍械出自大徴……”

“本想順藤摸瓜盤問什麽時，但那個首領自絕了。”

“後來我一路北上幾乎殺穿整個北荻，在北荻王帳前我見過北荻王一面，是他告訴我狼胥軍全軍潰敗的消息，被他圍困了三日我才逃出了紫夜原，回到京城時卻發現二十三萬大軍……只剩我一個了。”

“可我永遠都記得在紫夜原的深處，北荻王親衛，他們腰間的雙刀和狼胥軍的配色仞一摸一樣。”

沈雲岫心中一震，“所以軍械庫是空的！?”

韓琅收回了神思，“阿崇，雪……終究是會融的。”

沈雲岫平靜過後，也不再過多追問了，她把頭枕在了韓琅膝上，“你是不是要走了。”

她的話裡帶著肯定。

那封信其實在他醒時就到了，是她不肯讓他走。

韓琅將手放在了沈雲岫的耳旁，輕輕的撫了一下，她沒有耳洞也從不帶耳飾，她不是閨閣女子，“我在京城來日會是你展翅九天時扶搖而上的長風。”

“我的阿崇將會是，天命所歸。”

沈雲岫將臉埋進了他的腰間。

他太聰明了。

這讓她，又喜又憂。

“什麽時候走?”

“明日。”

他揭開了華蓋一角底下的妖魔必定會拚了命的往外湧，武械庫這事徴皇必定會召宣州鎮王回京，畢竟當年是他收斂的戰場遺械，胡窺江是頂不住的。

許問渠給了他機會想拉他回去，那他就必然會回去，只是這次他不入局了。

他要，開莊！

沈雲岫沒有松開手，嗡嗡的說，“不準。”

韓琅感受她的力氣加重了許多，他忍著疼低下了頭去吻沈雲岫的發，“要了我吧……阿崇……”

“要了我吧……”

反正都是破爛的， uukanshu 碎了也沒什麽可惜的。

他的熱息吹進了人心，潦水之上有鴻過影。

她所籌謀的一切如期而至，如多年的夢中，別無二般。

步步算計，精心謀劃，終於那頭沒有獵到的白鹿，主動落入了她的羅網，她生了趣，因此格外小心的漏出犬齒，去勾咬那誘人的軟肉，直到那裡漏出真正猩紅的顏色，她才快大口啖嚼起來。

那大夫頭上的傷還沒好全，卯時就被傳召去瞧病了，掀開簾子是他又驚又氣，破天慌的指著沈雲岫大罵起來，“你這親王哪裡是人了，故意搓磨我這平頭百姓！明明就說這人傷了根本，是動不得的瓷娃娃，你平白的將人弄成這樣，為難我這半百的老頭！”

沈雲岫坐在旁邊聽了他一頓鼻子不是鼻子耳朵不是耳朵的罵出奇的忍了下來，甚至還叫青禾奉了茶過來，格外的好臉色，“是我忘了……醫囑。”

那大夫驚得一下又梗住了嘴裡的辱罵，氣咧咧的給人把脈去了。

青禾默默的為那大夫擦了把汗，看來今日殿下的心情還是好的。

灌了三日的藥後他是在大寒的那一日醒來的，醒來時沈雲岫在他的床邊，他臉熱的去勾了沈雲岫的手指，不肯說話。

沈雲岫熬紅了眼睛，問他，“會不會怪我?”

“不會。”

“你想留我……我很開心……”

“但是你不會為我留下。”

“阿崇……”

“把青禾帶上吧。”沈雲岫打斷了他，他們之間不需要什麽解釋。

韓琅愣了一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