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贤婈的房间门半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没人,被褥椅子啥的都收拾得利利落落的。这可是她的一贯风格,没啥特别的。
“不是说了去县城嘛,你还来看啥?”
潘氏也跟了进来,文贤莺这风风火火的,把她也弄得心里毛毛的。
文贤莺没搭理潘氏,走进去东瞧瞧西翻翻,一下就从枕头底下翻出了两个信封。
信封上都写着字呢,一封写着“贤莺启”,另一封写着“父母亲启”。
“她肯定是离家出走啦,出去的时候你们也不看看她有没有啥不一样的。”
文贤莺说着话,已经迅速撕开了写给自己的那封信,把信纸抽出来,一边看一边念:
“贤莺,我不告而别,真是不好意思。你回乡办学,有理想有抱负,我没能陪你一起走下去,实在是没办法呀。帮我跟高枫、罗竖说再见。”
信挺短的,连署名和日期都没有。
潘氏在旁边听着,整个人都抖起来了,嘴里嘟囔着:
“真的离家出走了?我的婈儿,这到底是咋回事呀?连娘都不要了。”
看着潘氏身子晃悠,好像要摔倒似的,文贤莺赶紧伸手扶住,安慰道:
“这几天我就觉得她有点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出了啥事,会不会是被二叔骂了?”
“没有骂,你二叔可从来不骂孩子,倒是我会唠叨几句,另一封信是写给我们的不?我不识字,你快给婶念念。”
潘氏一直觉得这个女儿最乖了,都不用她操心,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感觉天都要塌喽。
文贤莺很不喜欢看别人的信,上次偷看七爷写给石宽的是个例外,因为隐约感觉会和有关。现在是潘氏吩咐的,她也就不管那么多了。撕开信来看,读给潘氏听:
“爹,娘。女儿不孝,未能陪伴在身边,请谅。女儿要进城办些未完成的事,三年五载后再回,到时一家共团圆。不辞而别,是怕你们不远,现在离开,还请勿念,宽心。”
信同样不长,也没说进城干啥,一看就是匆忙写的。文贤婈肯定在龙湾镇遇上啥特别的事儿了,不然不能就这么走了。文贤莺绞尽脑汁地想,到底是啥人啥事儿啊?能让文贤婈做出这么突然的决定?
潘氏的眼泪都出来了,拍着胸脯哇哇大哭:
“贤婈啊,你咋就这么走了,你还让不让娘活了啊?文家是造了啥孽,要这么惩罚我潘静霜……”
“婶婶别哭啦,咱去找二叔问问咋办?”
文贤莺身上没汗巾,就从潘氏腋下把汗巾拽出来,帮着擦眼泪。
那潘氏好像一下子回过神来,一把抢过汗巾,噌噌噌就往门外跑。她那胖乎乎的身子,把地板震得咚咚响。
“对,找她爹去,派人把她追回来。”
文贤莺也跟着跑出去,可平时慢悠悠的潘氏这会儿跑得贼快,她愣是没追上。她来过二叔家好多次,但没走过中堂那小门,这时候也不知道该从哪儿走,就往大门口跑,想从那儿绕过去。
刚到大门口,脚都要迈出门槛了,结果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要死啦,走路都不看……贤莺,是你呀,咋这么冒冒失失的?”
被撞的人是甄氏,她刚从文家大宅回来,心情可差了。今天都故意在石宽面前晃悠三回了,可那石宽就跟入定的老僧似的,看都不看她一眼,更别提把她拉到啥破屋里了。她心里可纳闷了,石宽这只猫,咋就不吃腥了呢?
“贤婈出事了,我得赶紧找二叔去。”
文贤莺顾不上跟甄氏道歉,侧身就跑出去了。
文贤婈出事了?这可让甄氏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好起来。她跟文贤婈无怨无仇的,可不知咋回事,就是感觉心里美滋滋的,也许是因为文贤婈不是她儿子文贤豪吧。
到了三草堂药铺,那潘氏已经在那儿哭得稀里哗啦的了。文二爷站在一旁,黑着脸,没好气地骂道:
“有啥事你倒是快说啊,哭哭啼啼的,啥都说不清楚,真是女人家家的,就是不靠谱。”
潘氏确实是说不清,东一句西一句的,也不知道哪句是重点。她看见文贤莺走了进来,就赶紧跑过去拉住:
“快……快跟你二叔说,贤婈她……她走了。”
文贤莺把信递给二叔,简明扼要地说道:
“贤婈这几天有点怪怪的,今天上午没去学校,我就觉得她肯定有事,跑过来在她枕头底下发现了这两封信。”
文二爷接过信,快速地看了一遍,可不像潘氏那样哭天抢地的,反而有点不以为意:
“不就是离家出走嘛,还说什么走了走了的,我还以为真的遭遇不测了呢。”
这话可把潘氏给气坏了,她冲过来对着文二爷就是一顿乱捶,嘴里还骂着:
“你还有没有点良心啊,贤婈可是你的亲闺女,你就这么不当回事儿……”
文二爷大手一挥,将潘氏拨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
“女儿大啦,有自己的主意,我们可不能把她拴住哟。她信里不是说了嘛,有没办完的事儿,那就让她去呗。时代不一样啦,男儿能志在四方,女儿也可以嘛,咱们当爹娘的,别瞎掺和。”
文二爷说得头头是道,可潘氏还是气鼓鼓的,嘴巴撅得能挂个油壶,嘟囔道:
“我就觉着你不上心,你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找不回来可咋办哟。”
“你上心,那你说上哪儿找去啊?现在雇条船追过去,能追得上吗?省城那么大,你知道她跑哪儿去了?她可是见过大世面的,比你我都明白,肯定能把自己照顾好,你瞎操什么心?就当她是又去省城读三年书不就得了?”
要说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文二爷只是不想把担心挂在脸上罢了。关键是,女儿信里说要去办没办完的事,那肯定是很重要的事。他觉得文贤婈比文贤瑞聪明多了,干的事说不定更要紧呢。
二叔都这么说了,那文贤莺也不好再多说啥。安慰了潘氏几句,就找了个理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