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口,一位身材修長,五官分明,作儒生打扮的青年,指著身側一名臉色微微泛黑的女子說道。
“哎喲,看來老娘今日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還真以為老娘好欺負不成。”
老鴇就好似被踩到尾巴的老鼠一般,紅著眼睛尖叫道:“來人,給我把這窮酸書生亂棍打出去。”
喊聲一落,登時打後院衝出七八個手持木棍,面帶凶相的漢子,迅速將那青年圍在正中。
大有一言不合就要開打的架勢。
周圍的客人也停下手中動作,饒有興趣地看起好戲來。
就那青年的脆弱身板,怕是挨不住這一頓毒打嘍。
青年面不改色,轉動眸子掃了一圈來人,淡淡說道:“既是你不信,那就權當在下胡說好了。”
說著邁步就走。
“想走就走,真當這是你家開的不成。”一名壯漢橫跨在其身側,伸出巨掌死死按住青年肩膀。
青年淡淡一笑,停住腳步,輕輕一震肩膀,震得漢子連連退後好幾步。
練家子?!
漢子接連退後幾步方才抵住腳步,臉上滿是駭然之色。
他也練過些功夫,但與這人比起來還是差得遠。拿不準這青年身上,那漢子鐵青著臉,將目光移回到老鴇子身上。
廢物!
老鴇子冷著臉暗罵一句,隨即目光怨毒地看向那青年,揮舞手臂悲嗆道:“反了,反了!!光天化日竟敢出手行凶,來人還不快給我將他抓起來送去見官。”
說著,六七個漢子就要往那青年身上撲去。
“老板娘,得饒人處且饒人吧。”在一側看了半天戲的左夢庚笑著走至老鴇子身側,不露痕跡地往她手中塞了兩塊銀子。
“呵呵...”
老鴇子笑得燦爛,擺手道:“既是小公子說情,那我就饒過這廝一次。”
言畢,一揮手指揮著打手往後退去。自此,各路看客也覺得索然無味各自散去。
左夢庚衝那青年一笑,粗略打量一眼。
身高七尺五,眼神冷厲堅毅,雖作儒生打扮,但可以看出絕對其常年習武。因為他的虎口處,已經有一層厚厚的老繭。
燕趙之地多悲歌慷慨之士,連個書生都是文武雙全。
暗自讚歎幾句,左夢庚笑著衝那青年邀請道:“相逢即是有緣,兄台可否賞臉與在下喝一杯?”
“那傅某就卻之不恭了。”
青年一口應承下來。
聽得姓傅,左夢庚心中猛然警覺起來。
劍醫雙絕,被稱作“醫聖”的傅山,可也是山西人。
耐不住內心躁動,左夢庚率先開口問道:“敢問兄台尊姓大名。”
青年淡淡回道:“傅山。”
真是他!
左夢庚喜上眉梢,刀削般的面龐因為激動,泛起了紅色。
那眼神更是猶如看到了脫光衣服絕世美女一般,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
不一時,他方才覺得失態,訕笑著岔開話題道:“在下左夢庚,不如咱們交個朋友如何?”
傅山笑著點點頭:“榮幸之至。”
說著眼中卻是露出一絲狡黠,一閃而過。
下一霎,左夢庚匆匆別了趙虎等人,拽住傅山就往一處雅致的酒樓奔去。
坐定,左夢庚對準傅山一拜:“先生妙手回春,我軍中多有重傷士卒,還望先生前往我軍中,為我軍中士卒醫治。”
聞言,傅山微微一愣。
左夢庚是如何知曉自己略通一些醫術的。
雖然自己在太原附近有些名聲,但他一個外鄉人,僅憑此前自己一通胡言亂語就信了自己醫術?
暗自心驚片刻,傅山笑著擺手道:“左將軍謬讚,傅山也只是粗通些醫術,算不得什麽大家。不過將軍既然看得起傅某,傅某必定竭盡全力。”
左夢庚大喜過望,他沒有想到傅山竟會答應得如此痛快。
同時心中暗自下定決心,要將其一起拐到湖廣去。
緊接著,二人一通交杯換盞,酒過三巡左夢庚不勝酒力,拽住傅山說道:“先生有經天緯地之才,如今大明外有建奴寇邊,內有流民四起,不如出仕為國家出一份力。”
傅山醉意初顯,擺手回絕:“傅某閑雲野鶴慣了,不太習慣那些個條條框框。倒是左將軍你,這一戰可是出盡了風頭,日後的前程怕是不可同日而語。”
左夢庚急了:“先生!若是先生肯與我前去湖廣,我必供奉先生為師,絕不用條條框框約束先生。”
“傅某最近心亂如麻,將軍還是不要再說了。”傅山依舊不肯,反而自顧自地與左夢庚商議前往軍中看病事宜。
左夢庚不好再勸,隻得岔開話題,與傅山拉起家常。
酒過三巡,左夢庚借口不勝酒力,匆匆離去。
臨別前他鄭重說道:“那我明日就在營中掃榻以待先生到來。”
傅山點了點頭,對準左夢庚一拱手,二人各自往不同方向散去。
二人剛一分開,傅山迷離的眼神瞬間恢復清澈,偏頭一瞥左夢庚背影,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能夠練出一支如此強兵,的確是不凡。
少年得意卻沒有少年人的傲氣,反而渾身上下透著隨和之感。
他傅山不是沒想過出仕,只是這世道艱難,朝堂之上更是藏汙納垢。他不願意在這樣的朝廷上,和那些個奸詐小人同流合汙,髒了自己名聲。
如今,這少年郎倒是一個很好的契機。
一個出仕的好契機。
我傅山要做就做帝王師!
心中暗道一句,傅山邁著步子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
“阿庚,你這臭小子到底跑哪去,我還以為你早就回來了呢。”當左夢庚晃晃悠悠回到住所,迎面就碰上滿是焦急的趙虎。
左夢庚笑顏如花:“我去會了一個朋友,一個有經天緯地之才的朋友。”
“你就吹吧!”
趙虎滿臉不信:“還經天緯地之才,我看八成就是個酒鬼。”
說著一臉嫌棄地架住左夢庚,快步將其送往屋內。
瞥了眼渾身酒氣的左夢庚,趙虎低聲說道:“你好生休息,我就先走了,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
“嗯。”
左夢庚紅著眼點了點頭,扯過被子遮蓋身軀。